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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卷第5期  
BET体育365投注官网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  
SocialSciencesEditionꢂ  
2
0239月  
Vol50ꢀNo5  
Septemberꢀ2023  
荻生徂徕对王世贞文学思想的接受  
———兼谈日本文学复古的走向  
飞  
ꢃꢃ摘要:在日本江户时代,以荻生徂徕服部南郭为代表的萱园派深受明朝后七子的影响,力倡文学复古,取法李  
攀龙和王世贞,但学界较少关注他们对王世贞的接受实际上,基于共同的复古认知,从荻生徂徕的自著文集和所  
编选的他人文集中均能看到王世贞的影响荻生徂徕批判剽窃模拟之风,坚持不囿于秦汉和盛唐的取法对象,追  
求源于真情的文学创作,使他最终醉心于踵武王世贞,而非李攀龙其弟子服部南郭为宣扬文学复古而托名李攀  
龙编纂的唐诗选》,促进了李攀龙在日本的传播,淡化了王世贞的影响,但此举并非荻生徂徕的本意因此,对日  
本文学复古发展轨迹的全面认知,不能忽视王世贞的影响。  
关键词:荻生徂徕;王世贞;李攀龙;文学思想  
DOI1013734ꢄjcnki1000-531520230617  
收稿日期:2023-01-11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王世贞诗文资料补辑与新论”(19FZWB010)、江苏省社科基金文脉  
项目王世贞传”(19WMB008)的阶段性研究成果,受到江苏高校青蓝工程项目特别资助。  
作者简介:贾飞,,江西萍乡人,文学博士,南通大学文学院副教授,E-mailꢅjiafei1507@163com。  
李攀龙和王世贞的文学思想对荻生徂徕及其引领的萱园派产生了巨大影响,进而直接关系到日本江户  
时代文学复古的走向对于荻生徂徕的创作取法,学界多有研究,如强调他对李攀龙文学思想的接受,  
及由此对日本复古文学的影响,而王世贞对他的影响则只是偶尔被提及李攀龙和王世贞虽然都为明朝后  
七子阵营的领袖,提倡文学复古,但是他们之间的文学思想存在一定差异性,这已被学界的诸多研究成果所  
与之相适应,通过对荻生徂徕文集及其所编选他人文集的深入阅读和分析,我们发现荻生徂徕对剽  
窃模拟之风进行批判,坚持不囿于秦汉和盛唐的取法对象,追求源于真情的文学创作,主要是接受了王世贞  
的文学思想,甚至达到了醉心于王世贞文学思想的地步而在日本文学复古的发展轨迹中,《唐诗选的广泛  
传播,客观上导致了众人对李攀龙的推崇胜过王世贞,不过这并不是荻生徂徕的本意因此,对日本文学复  
古发展过程的全面认知,不能忽视王世贞的价值所在本文试论述之。  
基于共同的复古认知  
王世贞(1526ꢆ1590)作为明朝后七子倡导文学复古的领袖之一,荻生徂徕(1666ꢆ1728)作为日本江户  
时代萱园派的创始人,大力倡导文学复古,虽然他们生活的国家和时代不一样,本没有交集,但是随着明朝书  
籍传入日本,王世贞和荻生徂徕之间便产生了相应的联系他们不仅同为倡导文学复古的领袖,而且对于文  
学界已经关注到了荻生徂徕对李攀龙文学思想的接受参见:刘芳亮日本江户汉诗对明代诗歌的接受研究》,山东大学2009年博士学位论  
,33ꢆ46;陈广宏明代文学东传与江户汉诗的唐宋之争》,《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6,66ꢆ74。  
王世贞和李攀龙文学思想的差异性,历来被学界重视,如魏宏远在列举多种文献后,认为王世贞在复古之外追求自然境界,不同于李攀龙  
对古法的恪守;郑利华对王世贞和李攀龙的文学主张进行深入比较后,指出两人在学习古人方面存在一定的差异参见:魏宏远从重、  
韩遗迹天厩万匹皆吾师”:王世贞自然思想探赜》,《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6,124ꢆ130;郑利华前后七子研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572ꢆ5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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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飞荻生徂徕对王世贞文学思想的接受———兼谈日本文学复古的走向  
学复古之路的选择有着共同之处,这也增加了荻生徂徕对王世贞的情感认知。  
王世贞年少成名,二十二岁时就高中进士,再加上其显赫的家族背景,他自然成为各个文学团体都极力  
争取的对象不过王世贞自身也喜好结社,如钱谦益曾言:“王元美初登第,即与(刘尔牧)结社。”王世贞后  
来在大理寺结识李先芳,时常探讨诗文创作,并经李先芳和高岱的邀请,入其诗社王世贞入职刑部时,便受  
吴维岳王宗沐等人的邀请,加入诗社,他曾在艺苑卮言中记载道:“明年为刑部郎,同舍郎吴峻伯王新甫、  
袁履善等进余于社吴时称前辈,名文章家,然每余一篇出,未尝不击节称善也。”在加入诗社后,他的创作  
获得众人认可,也增加了其创作信心不过对王世贞影响最大的是李先芳介绍李攀龙与他认识,“久之,始定  
,西这让王世贞找到了创作方向,他曾自言道:世贞二十余,遂谬  
为五七言声律从西曹见于鳞,大悔,悉烧弃之。”此即他心折李攀龙之论,并一改之前的创作风格。  
首先,需要特别指出的是,王世贞并不是盲目地跟随李攀龙从事文学复古创作,而是一种有着鲜明自我  
意识的自觉行径首先,李攀龙和王世贞之间的关系构建源于平等对话,直至契合王世贞追随李攀龙从事  
文学复古运动,并不是与之交谈一两次即达成共识,而是久之,始定交”。如陈继儒所说:“王元美与李于鳞  
初为刑曹郎,相约读书,手抄史记二部每相对饮酒,谈笑唏嘘,率若与子长相周旋自是文章始有发  
。”关于李攀龙对王世贞初期文学主张的态度,王世贞曾言及:自六经而下,于文则知有左氏司马迁  
近体则知有沈宋李杜王江宁四五家盖日夜置心焉,铅椠之士,侧目谁何? 独于鳞不以为怪,时有酬  
,期于神赏已耳。”因此王世贞的文学主张和李攀龙有其内在的共通性,不是出于一时的冲动而盲目跟  
何诗海评价道:“这是一场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成功合作。”亦可见二人在文学复古中的平等合作关  
。  
其次,王世贞和李攀龙一起倡导文学复古,是建立在排除其他诗社基础之上的决定王世贞在跟随李攀  
龙之前,已经加入了其他诗社,然而在结合自身的创作取向,以及其他诗社的主张情况下,便毅然离开了其他  
诗社如当吴维岳知道王世贞的选择时,非常吃惊,并亲自前往理论,王世贞曾记载道:“(吴维岳)贻盛气欲  
夺我,不得,乃悟而折节,请正李。”其实在这之前,王世贞对吴维岳的文学主张就颇有微词,他说:先生即  
逡逡师古,然犹以师心为能,其持论宗毗陵,其独造盖有足多者。”毗陵即唐顺之,乃为唐宋派的代表人物,  
再加上吴维岳不能师古,这与王世贞的文学主张格格不入因此,王世贞最终离开吴维岳的诗社,也是在所  
难免。  
王世贞是源于内心的主动选择,走上了文学复古之路,且时刻保持自我的独立性整体而言,明前后七  
子派的复古是诗取大历以前文取西京以上,而这并不是终点,只是入学的法门,是通往上古诗文的跳板由  
于时间地域等原因,日本古代文学的发展滞后于中国文学,因此日本人在倡导复古之际,就多了明人这一个  
可供取法的对象如祇园南海认为明诗是理解汉唐阶段的跳板,他直言:“汉唐之诗难学难解,明人之诗易学  
易解。……不如先读明诗之易成功耳。”服部南郭则认为汉魏和唐诗都必须学,明人并兼之明人之  
诗文,重点自然在于前后七子,如柳传震泽校刊嘉隆七才子诗集注解》,濑尾维贤点校收集李梦阳何景明及  
后七子诗作的九大家诗选》,荻生徂徕编选韩愈柳宗元李攀龙和王世贞的文章为四家隽》,等等明人复  
古之学在日本大放光芒,对于荻生徂徕而言,他走上复古之路,与王世贞有许多相似之处,只不过此时的王世  
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2,435。  
王世贞艺苑卮言》,凤凰出版社2009年版,117。  
王世贞艺苑卮言》,117。  
王世贞上御史大夫南充王公》,《弇州山人四部稿卷一百二十三,美国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藏明刻本,14。  
陈继儒朱批史记序》,《陈眉公先生全集六十卷年谱一卷卷一,沈乃文主编明别集丛刊4辑第53,黄山出版社2016年版,56。  
王世贞张助甫》,《弇州山人四部稿卷一百二十一,14ꢆ15。  
何诗海王世贞与吴中文坛之离合》,《文学评论2018年第4,74。  
王世贞明诗评后叙》,《凤洲笔记卷六,《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114,齐鲁书社1997年版,564。  
王世贞吴峻伯先生集序》,《弇州山人续稿卷五十一,美国普林斯顿大学东亚图书馆藏明刻本,3。  
ꢇꢈꢉ祇园南海明诗俚评叙》,《明诗俚评卷一,日本东京艺术大学附属图书馆藏日本享保六年(1721)刻本,3。  
ꢇꢈꢊ服部南郭》,荻生徂徕唐后诗第一册,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藏日本享保五年(1720)刻本,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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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是被学习者罢了荻生徂徕曾详细地自叙道:  
不佞昔年消暑漫书,聊以自娱,本非以公诸大方君子,误坠剞劂,遂背本心且其时,旧习未祛,  
见识未定,客气未消自今观之,懊悔殊甚,忽承奖借,不啻泚颡盖不佞少小时,已觉宋儒之说,于  
六经有不合者,然已业儒,非此则无以施时,故任口任意,左支右吾,中宵自省,心甚不安焉随笔所  
,乃其左支右吾之言,何足论哉,何足论哉? 中年得李于鳞王元美集读之,率多古语,不可得而读  
,于是发愤以读古书,其誓目不涉东汉以下,亦如于鳞氏之教者盖有年矣,始自六经,终于西汉,  
终而复始,循环无端,久而熟之,不啻若其口出,其文意互相发,而不复须注解然后二家集,甘如啖  
①  
对于复古,荻生徂徕曾明确而简短地表达过自己的志向,如他所言:“不佞茂卿,自少小修文章之业,慨然  
有志乎复古,于是昭旷远览乎千岁,唯明李于鳞先生王元美先生,则殆庶乎哉。”在此不胜其烦地摘录荻生  
徂徕的心路历程和实践道路,是为了更好地把握其走上文学复古道路的全过程我们从中可以知道荻生徂  
徕受到了李攀龙和王世贞的双重影响,并按照李攀龙的诗文主张进行系统的古文学习,“如于鳞氏之教者”,  
也正因为如此,荻生徂徕在以后的阅读中更加注重对古文的学习,“始自六经,终于西汉”,反复玩味,以最终  
达到一种自通自悟的状态其实这种为学之道,恰恰是王世贞所奉行的,如他在指导后学徐孟孺写作时认  
:“今宜但取三百篇及汉魏晋宋初盛唐名家语,熟玩之,使胸次悠然有融浃处,方始命笔。”③  
再者,荻生徂徕走上复古道路前,有着自身的文学主张,他是经过比较后,自主地选择复古道路如其  
,他中年时得李于鳞王元美集读之”,即荻生徂徕不是以文学初学者的状态去阅读李攀龙和王世贞之作。  
受环境的影响,荻生徂徕之前已经业儒”,不过心生厌恶,李攀龙和王世贞之作让他找到了新的创作方向。  
同样,荻生徂徕也并非一时冲动而推崇李攀龙和王世贞,他说:“不佞固陋,少小修文章之业,辄不自揣妄意以  
谓诗不下开天,而文则西京以上,务自出杼轴,不循人墙下而走唐唯韩柳,明唯王李,自此以外,虽欧苏诸名  
,亦所不屑为,何况挽近乎?” 他还认为:“  
古言凘尽,而后韩愈出焉,是文之所以别古今也明王李,距今  
仅百有余年,而不失其为古者,所学殊也。”因此在经过仔细比较后,荻生徂徕走向了李攀龙和王世贞,这和  
之前提及王世贞受李攀龙影响走上复古道路的心路历程极其相似。  
可见,在对文学复古道路的选择上,王世贞和荻生徂徕均不约而同地受到了李攀龙的影响,不过他们在  
创作过程中内心追求真性情的自娱心态并没有发生根本性改变,如王世贞在答友人周俎的信中说道:“于诗  
质本不近,而意甚笃好之,然聊以自愉快而已。”荻生徂徕亦言:不佞昔年消暑漫书,聊以自娱这就与李  
攀龙仆愿居前先揭旗鼓,必得所欲,与左氏司马千载而比肩且一味法式古人的创作心态有所区别,同  
时为以后王世贞和荻生徂徕走出李攀龙的文学藩篱埋下了种子,也为荻生徂徕最终走向王世贞打下了认同  
基础。  
,
唐后诗中的李王之别  
诚如鲁迅所言:“选本可以借古人的文章,寓自己的意见博览群籍,采其合于自己意见的为一集,一法  
,文选择取一书,删其不合于自己意见的为一新书,又一法也,唐人万首绝句选。”唐  
后诗是荻生徂徕为宣扬其文学主张而编订的诗歌选集,通过此书,不仅可以近窥荻生徂徕的诗学观,还能深  
入研讨荻生徂徕对李攀龙和王世贞二人文学思想的认知。  
对于该书的情况,荻生徂徕多次在文集中提及,:“不佞又选唐后诗》、《汉后文若干卷,唐后诗》,  
荻生徂徕复安澹伯()》,《徂徕集卷二十八,日本国立公文书馆内阁文库藏日本元文元年(1736)刻本,6。  
荻生徂徕与佐子严》,《徂徕集卷二十五,7。  
王世贞徐孟孺》,《弇州山人续稿卷一百八十二,16。  
荻生徂徕与松霞沼》,《徂徕集卷二十七,11。  
荻生徂徕与竹春庵》,《徂徕集卷二十七,16。  
王世贞答周俎》,《弇州山人四部稿卷一百二十八,19。  
荻生徂徕复安澹伯()》,《徂徕集卷二十八,6。  
李攀龙送王元美序》,《沧溟先生集卷十六,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492。  
鲁迅选本》,《鲁迅全集第七册,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138ꢆ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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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飞荻生徂徕对王世贞文学思想的接受———兼谈日本文学复古的走向  
庚集辛集既付剞劂。”并在题唐后诗总论后中认为宋元诗不足取后,交代了选编此书的原因,他说:故  
今抄明诗,传之寒乡学者,使借是以识百年内外,亦有能游泳夫开元天宝之盛者已。”即让广大学子知道开  
天宝之后,写诗尚有另外可取法的对象,其路径已经比李攀龙文自西京,诗自天宝而下,俱无足观的  
主张开明不少由此可知,《唐后诗选编诗作的范围并不是唐朝之后的宋明各朝,而是就明朝诗作而  
,且此书并不是一次性选编后加以刊刻,应属于分批次刊刻当然,《唐后诗有其完整性,荻生徂徕曾进行  
过完整的编纂,如他在与友人江若水的书信中言及:“九大家诗选奉返,《唐后诗脱稿,足下与有力哉。”④  
至于该书的具体情况,由于时代久远,及其分批次刊刻,以致在保存上带来了一定的困难,造成目前没有  
完整版的唐后诗存世在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保存的唐后诗一书,是目前在日本所发现品质最好的版  
,该书索书号为821ꢆ46,享保五年(1720)刻本,半页1020,每页下方均标有武夷山藏字样,四周  
单边,白口,单黑鱼尾,框高18cm×27cm就内容而言,此书实为残本,唐后诗的总目录有甲(古乐  
)、(五言古诗)、(七言歌行)、(五言律)、(七言诗)、(排律)、(五言绝句)、(七言绝句)、(杂  
)、(本邦)十类,然而此书只有281,且只存有庚集丁集(上中下)、辛集(上下)三集可喜的是,该书  
正文前有服部南郭的序,序的首页有印章三枚,藏书章为瑞岩圆光禅寺藏书”、“帝国图书馆藏”,以及显示选  
购该书时间的印章为明治三九···购次”,序后另有印章两枚,分别为南郭字余曰子拪”;还有  
唐后诗总目录》,辛集均有详细的目录内容;以及荻生徂徕所写的唐后诗总论,从而可以断定该  
书为分批次刊刻中的某次全本就书中所体现的李攀龙和王世贞之别而言,具体有如下几点。  
首先,唐后诗总论所选之论而言,在形式上,荻生徂徕总共选明人之论为48,分别为胡应麟23  
王世贞15何景明1徐仲选1王敬美5范士楫1戴明说2,且对于这些所选之论,荻  
生徂徕说:“右诸公论,大抵尽明诗矣。”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在诸多诗论中,荻生徂徕并没有选录李攀龙之  
,他也不可能不熟悉李攀龙的诗学主张,而作为后七子派的领袖人物,李攀龙诗学之论不乏经典之语,如其  
提出的著名论断———“唐无五言古诗,而有其古诗直接影响到后人对唐朝古诗及五言古诗的认知;再如  
他曾说诗可以怨,一有磋叹,即有永歌言危则性情峻洁,语深则意气激烈……泥而不滓,蝉蜕滋垢之外者,  
诗也,注重诗歌创作和作者内心情感是息息相关的。  
,
其次,在内容上,《唐后诗总论所选之论48则有明显的分布规律,即按照历朝诗学总变之论到明代诗学  
总变之论,再具体到明代诗人的具体评论进行排列其所选王世贞之论,均来自艺苑卮言的第五七  
,艺苑卮言集中论述明人诗学的有关章节对于王世贞诗学的创作态度,荻生徂徕通过所选他人之论  
进行了肯定,如他选胡应麟之论:“弇州四部稿》……诸体毕备……王太常云:‘诗家兼大成,千古惟子美,今  
则吾兄。’汪司马云:‘上下千载,纵横万里,其斯一人而已。’”即将王世贞放在历史的时空中观察,也是毫不  
逊色虽然荻生徂徕没有选李攀龙诗学之论,但是在所选诗学之论中不乏对他的评论,如借王世贞之口肯定  
李攀龙才可谓前无古人借王世懋之口称赞李攀龙求似于情,而求胜于句,然则无差乎? 曰  
。’”不过相对于这些肯定,所选之论中对于李攀龙评价更多的是批判,如荻生徂徕选王世贞之论曰:  
于鳞拟古乐府,无一字一句不精美,然不堪与古乐府并看,看则似临摹帖耳。”ꢈꢇꢋ选胡应麟之论曰:“于鳞七言  
ꢉꢈꢇ,  
:‘,鳞  
荻生徂徕与佐子严》,《徂徕集卷二十五,10。  
荻生徂徕题唐后诗总论后》,《徂徕集卷十九,18。  
张廷玉等明史》,中华书局1974年版,7378。  
荻生徂徕与江若水》,《徂徕集卷二十六,13。  
唐后诗总论所选诗论后有一篇完整的叙述文字,经对比,该整篇文字与徂徕集卷十九的题唐后诗总论后一文在内容上没有任何区别。  
荻生徂徕唐后诗总论后》,《唐后诗第一册,17。  
李攀龙选唐诗序》,《沧溟先生集卷十五,473。  
李攀龙送宗子相序》,《沧溟先生集卷十六,501。  
荻生徂徕唐后诗总论后24,《唐后诗第一册,9。  
ꢇꢈꢉ荻生徂徕唐后诗总论后21,《唐后诗第一册,8。  
ꢇꢈꢊ荻生徂徕唐后诗总论后40,《唐后诗第一册,14。  
ꢇꢈꢋ荻生徂徕唐后诗总论后19,《唐后诗第一册,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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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能奔走一代者,实源流早朝》、《秋兴》,李颀祖咏等诗,大率句法得之老杜,篇法得之李颀,属对多偏  
,属词多重犯。”荻生徂徕也和王世贞胡应麟等人一样,不满李攀龙诗作过多的模仿,导致缺少自身原创  
及情感的表达正因如此,荻生徂徕不满自己得意弟子服部南郭对李攀龙的刻意学习,如其说:“曷不可,俾  
诵其(服部南郭),则泱泱乎美哉盛也体无所不具,材无所不博,盖刻意沧溟,而岂弟过之?”即荻生徂徕  
认为服部南郭通过刻意学习李攀龙取得了一定成就,但是这些成就的获得,有过犹不及之嫌,故而对其刻意  
学习李攀龙的行径抱有微词荻生徂徕还借胡应麟之口对李攀龙和王世贞诗学创作的高低进行了评判:“唐  
有工部青莲,明则弇州北郡,唐有摩诘浩然少伯李颀岑参,明则仲默昌谷于鳞明卿敬美才力悉  
。”与之相对,王世贞如杜甫,李攀龙如王昌龄,其中各自地位的高低是不言而喻的。  
再次,唐后诗所选篇目来看,总共涉及作者54,他们分别为王世贞李攀龙李梦阳徐祯卿何景  
吴国伦刘基高启刘崧袁凯王谊许廷慎刘球高壁张宁钱百川边贡薛蕙孙一元王廷相唐顺  
徐中行宗臣谢榛王世懋杨基林鸿周玄杨士奇王洪于谦高叔嗣王廷陈杨慎郑善夫常伦敖  
黄甫汸乔世宁高岱汪时元张佳胤李化龙卢柟徐渭胡应麟赵羾郭登周在王云凤靳学颜许  
邦才李先芳魏裳从这些人物的生活时代来看,基本上明朝各个时期均有其对应的代表性人物,且这些人  
物集中在前后七子,甚至是追随前后七子的王世懋胡应麟也囊括其中再从所选这些人物的诗作篇目来  
,多于6首者,有王世贞李攀龙李梦阳徐祯卿何景明等15,也是前后七子占据了主体,其中又以王  
世贞和李攀龙最多可见,荻生徂徕的复古学习态度非常明确,是取法前后七子,首推王世贞和李攀龙,以致  
均为明代重要诗学人物的袁宏道钟惺,就不在荻生徂徕的选取范围之内,他曾明确说道:“如其宋元及明袁  
中郎徐文长钟伯敬诸家,慎莫学其一语片言,此学诗第一要法但唐诗苦少,当补以明李于鳞王元美等七  
才子诗,此自唐诗正脉予近作柏梁余材》,即是物也。”诗有东坡文长中郎伯敬,天生此一种人物,以  
转盛趋衰,破醇就漓,可畏之甚也。”即荻生徂徕认为公安派和竟陵派的诗作不仅不能作为后人学习的对  
,甚至要在看到时退避三舍,而对于李攀龙和王世贞的诗作,却是推崇之至,唐诗正脉”,是后人学习的  
典范。  
荻生徂徕所选王世贞五言绝句的数量超过李攀龙,五言律诗两人持平,均为100,李攀龙的七言绝句  
,,李攀龙诗作为1386,七言绝句的创作数量最多,332在荻  
生徂徕所选的庚辛集中,只涉及五言绝句五言律诗和七言绝句三种文体而据王世贞弇州山人四部  
稿,其创作数量最多的是七言律诗,多达919具  
体情况,但如前所论,李攀龙相当于七绝圣手王昌龄,自然其七言绝句的创作水平较高,不过王世贞相当于  
杜甫,荻生徂徕所选王世贞七言律诗的数量应该不在少数,很可能也多于李攀龙,且荻生徂徕曾在看完友人  
之文时,欣喜地说道:“予所特爱者七言律歌行。”从中可见荻生徂徕对于王世贞和李攀龙,是按照诗学文体  
质量的高低进行选编,并非源于崇拜而刻意多选,因此,不能单凭所选李攀龙七言绝句数量多于王世贞,而断  
言荻生徂徕更加推崇李攀龙。  
由此可知,《唐后诗中的李王之别,着眼于李攀龙和王世贞各自创作的特点,更加客观地还原了荻生徂  
徕对二人的接受,明确了荻生徂徕的诗学取向,这也是日本文学复古的最初取向。  
醉心于王世贞的自主选择  
荻生徂徕酷爱王世贞的墨迹,他在五十岁时,受友人左容惠翁赠送王世贞墨迹一幅,便写诗唱和以表内  
荻生徂徕唐后诗总论后22,《唐后诗第一册,8。  
荻生徂徕南郭初稿序》,《徂徕集卷九,8。  
荻生徂徕唐后诗总论后45,《唐后诗第一册,15。  
荻生徂徕译文筌蹄题言十则》,《徂徕集卷十九,12。  
荻生徂徕题唐后诗总论后》,《徂徕集卷十九,17。  
此次统计依据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的李攀龙沧溟先生集》。  
此次统计依据美国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藏明万历五年弇州山人四部稿刻本。  
荻生徂徕与县次公》,《徂徕集卷二十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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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飞荻生徂徕对王世贞文学思想的接受———兼谈日本文学复古的走向  
心之喜悦,诗道:“吉光片羽忽从风,谓是遥来丹穴东十二楼深仙子住,相思欲往路无穷。”并且在与友人  
的书信中言及:“凤洲之心画,遂得与其心声相从乎一堂上焉……千万不出相思二字耳矣。”而心画心声与  
诗心文心实为一体,如王世贞曾言及:“夫诗,心之精神发而声者也。”因此,基于自身的文学素养及内心品  
,荻生徂徕在寻找学习对象时,选择了李攀龙和王世贞,而在对这二人进行全面的认知后,可以更好地理解  
荻生徂徕对王世贞画作墨迹的喜爱,以及对其文学主张的推崇,他还自言道:“吾醉心弇州。”这种醉心于  
王世贞的自主选择,在文学思想的认同方面,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首先,批判剽窃模拟之风文学复古在于向古人学习,注重通过法度格调等手段去学习古人的创作方  
,进而达到与古人相契合,以纠正时下文风的目的因此在学习的过程中,对前人之作的模拟是必经阶段,  
这本无可厚非,不过一味地注重模拟古人,缺少自身情感的融入,将不利于文学的长远发展,也背离了文学创  
作的本意李攀龙注意到了这些问题,故提出拟议以成其变化的主张以救之,不过在具体的创作中,该  
主张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践行,如钱谦益以影响剽贼视他对于剽窃模拟的看法,王世贞和荻生徂徕是一  
致的,如王世贞直言:“剽窃模拟,诗之大病。”荻生徂徕直指:近世学士家,弃蔑本艺,唯末流是沿,帖括剽  
,旁引佛老,语足以吓人,其稍自喜者,亦甘为欧苏奴隶,而不知》《何物。”如前所论,荻生徂徕在  
唐后诗中借诸多明人之论,对李攀龙剽窃模拟的行径进行了批判。《乌生是古乐府诗中的名篇,李攀龙、  
王世贞和荻生徂徕均对此进行了模拟创作,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  
乌生八九子,端坐秦氏桂树间! 我秦氏家有游遨荡子,工用睢阳强,苏合弹,左手持强弹,  
两丸出入乌东西! 我一丸即发中乌身,乌死魂魄飞扬上天阿母生乌子时,乃在南山岩石间。  
! 我人民安知乌子处,蹊径窈窕安从通? 白鹿乃在上林西苑中,射工尚复得白鹿脯! 我黄鹄  
摩天极高飞,后宫尚复得烹煮之;鲤鱼乃在洛水深渊中,钓钩尚得鲤鱼口! 我人民生各各有寿  
,死生何须复道前后⑨  
黄口四五雀,罗坐秦氏桂树间啄啄树上蠧,母子相哺自言安唶我三河,不知为谁家? 有轻  
薄少年,臂坐一鹞子,鹞子小小如人拳,出入雀东西一纵即中两黄口,毛羽摧颓,魂魄飞上沧浪天。  
鹞子下来还少年阿母生黄口时,乃在髙堂欂栌间唶我人民,安知雀乳处窈窕紫深宫中,安从通?  
白兔乃在平原大泽中,罗者尚复得脯腊之唶我猛虎,斑斑南山间,射工尚复得枕藉之明珠乃在  
合浦深渊中,后宫尚得剖以缀其襦唶我人民,生各有寿命,何须尚复计会贤愚ꢈ  
乌生八九子,营巢高树颠得食不充腹,置之咽嗉间八九子,争向乌力不能,任诸雏毛羽  
剥落,皮骨憔悴尾毕逋八九子,翼以肥,各自东西飞老乌夜悲,啼血继之八九子,争食喧野田,  
谁来念乌饥? 乌且死,愿子莫生乌,但生枭与鸱陛下仁圣,海宇咸庆,乌不返哺莫知故ꢈ  
乌生八九子,端坐秦家桂树枝唶我秦氏家有美丽好女,工用双孔针五色丝,持针为人刺嫁衣,  
仰视乌叹咨唶我颜色,即丑胜汝姿,汝飞任意遨游求妃阿母生阿女时,欲与贵人奇此女唶我  
贵人,安知阿女处,闺房窈窈安从通? 青雀乃在昆仑玄圃中,汉天子尚复得媒介之唶我箫史仙仙  
云霄间,弄玉尚复得追随之,神君乃在竹宫帷帐中,阿母尚得神君语唶我人民生各各有欢娱愁苦,  
荻生徂徕右谢王元美墨迹》,《徂徕集卷六,11。  
荻生徂徕与富春山人》,《徂徕集卷二十二,3。  
王世贞金台十八子诗选序》,《弇州山人四部稿卷六十五,15。  
荻生徂徕与富春山人》,《徂徕集卷二十二,2。  
李攀龙古乐府》,《沧溟先生集卷一,1。  
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428。  
王世贞艺苑卮言》,66。  
荻生徂徕次公字叙赠行》,《徂徕集卷十,2。  
古辞乌生》,郭茂倩编乐府诗集》,中华书局1998年版,408。  
ꢇꢈꢉ李攀龙乌生》,《沧溟先生集卷一,14ꢆ15。  
ꢇꢈꢊ王世贞乌生》,《弇州山人四部稿卷五,10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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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须计较早暮①  
从诗作可知,古乐府诗中的乌生是由乌母生子后被秦氏弹丸所杀而引发对寿命长短的叹息,从李攀  
王世贞和荻生徂徕三人的模拟之作来看,李攀龙和荻生徂徕的诗作能够看出明显的模仿痕迹,然而有所  
不同的是,李攀龙只是将原作的部分字词进行了替换,如乌变成雀,弹丸变成鹞子,且行文的语意和情感都没  
有发生变化,真乃临摹帖耳”。而荻生徂徕虽然行文句式没有较大的改变,不过文中内容却发生了大的变  
,诗作讲的不是乌,而是生活中的母女,由寿命的长短转变为欢娱愁苦的早暮王世贞所作则看不出模拟  
的痕迹,他不仅在形式上进行了改变,如其没有按乌生原来的句式,且在内容上发生了质的变化,写作对象  
也是乌,不过侧重点却在于对乌不反哺现象的痛斥,并上升到对社会的反思通过对诗作的分析,我们也就  
更加清楚荻生徂徕为何屡次批判李攀龙的模拟之风,而没有言及王世贞李攀龙曾对王世贞说道:“吾拟古  
乐府少不合者,足下(王世贞)时一离之,离者,离而合也,实不能胜足下。”即李攀龙也折服于王世贞有自得  
之意的拟古乐府之作。  
其次,取法不囿于秦汉和盛唐廖可斌认为:“后七子的文学主张比前七子更趋僵化,李攀龙要负首要责  
。”的确,他所推崇的汉以后无文矣,以及后人殷士儋概括其文学主张时盖文自西汉以下,诗自天  
宝以下,若为其毫素污者,辄不忍为也都说明了李攀龙文学创作取法的狭隘而王世贞虽然喜欢秦汉  
盛唐诗,但他不囿于此,如他叮嘱于凫先道:“足下且勿轻操觚,其诗须取李杜高岑王孟之典显者,熟之  
有得,而稍进于建安潘陆陶谢文取韩柳四家平正者,熟之有得,而稍进于班马先秦,其气常使畅,才常使  
,意先而法,即继之剨然。”荻生徂徕对李攀龙和王世贞的文学取法有深入的认知,以致在谈及具体的取  
法对象时,荻生徂徕甚至以王世贞之文学观来佐证自己对文学的理解如荻生徂徕肯定他人在秦汉唐朝之  
外有自身特色时,:“先生盖明文衡山之流亚欤,温以粹,清而不窕,浏浏乎其美也其诗虽不专唐,其文不  
攻秦汉,亦足以传矣。……夫弇州恧于不识衡山,因序其集,则古今事,固有相似者焉乃先生之识余,而余  
不识也。”这就跳出了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的复古认知。  
,
更为可贵的是,荻生徂徕在王世贞文学主张的基础之上更进一步,他还注重学习者自身的本性,如他对  
友人竹春庵说道:“今观足下为人,温恭谦冲,恂恂似不能言者,洵洙泗之遗哉……若以不佞素所娴习欤,则莫  
若师古矣已上焉六经,中焉先秦西京,下焉明李王汪三家……明则沧溟凤骞,弇州龙变,之二者,恐非足下  
资性所近,无已乎则汪公已,其文不尚奇,不喜辨,不诡随,不激昂,舂容都雅,要以法胜,辟诸兵家节制之师  
足下其能学诸,然古善牧马者,必先去其害马者,文章之道亦尔。”荻生徂徕告诫竹春庵在面对众多可  
法式的古人时,不能全盘照搬吸收,而应该根据自己的秉性,选择合适的学习对象,剔除不适合自己的,以提  
高学习效率李攀龙和王世贞固然比汪道昆成就更高,但是他们的文章创作特点并不适合竹春庵的性格,而  
汪道昆却非常符合竹春庵的本性,是他该取法的对象人的本性是人与生俱来的,并且是生而固有的普遍本  
,因此荻生徂徕还强调:“孔子曰学而时习之’,又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习与性成’,习之道亦  
大矣哉。”正视学习者的本性,突出自我存在,而不是在古人面前消失自我荻生徂徕的如此复古之论,实  
发前后七子之所未发,从而赋予文学复古新的内涵。  
再次,对真情之作的追求受李攀龙影响走上复古道路的王世贞,他内心的性灵火种并没有泯灭,  
在第一次离开李攀龙南下途中所写的初拜使命抵家作》、《乱后初入吴,舍弟小酌》、《将军行等作品,就与之  
荻生徂徕乌生八九子》,《徂徕集卷一,3。  
王世贞书与于鳞论诗事》,《弇州山人四部稿卷七十七,20。  
廖可斌明代文学复古运动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308。  
李攀龙答冯通府》,《沧溟先生集卷二十八,766。  
殷士儋明故嘉议大夫河南按察司按察使李公墓志铭》,李攀龙沧溟先生集》,845。  
王世贞于凫先》,《弇州山人续稿卷一百八十三,3。  
荻生徂徕思靖遗稿序》,《徂徕集卷八,10ꢆ11。  
荻生徂徕与竹春庵》,《徂徕集卷二十七,13。  
荻生徂徕与数震庵》,《徂徕集卷二十三,2。  
ꢇꢈꢉ贾飞复古派领袖王世贞:“性灵说的先驱》,《求索2016年第1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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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飞荻生徂徕对王世贞文学思想的接受———兼谈日本文学复古的走向  
前的复古之作有着本质区别,徐朔方更是直言:“当他暂时离开这位诗友而南下时,他的诗作就出现了另外的  
调子。”即使在大力倡导文学复古,撰写艺苑卮言之际,王世贞仍注重创作时真情的流露,如他认为创作  
应该一师心匠,气从意畅,神与境合,并以王维创作为例说道:凡为摩诘体者,必以意兴发端,神情傅合,  
浑融疏秀,不见穿凿之迹,顿挫抑扬,自出宫商之表可耳。”与之相同的是,荻生徂徕在复古时也注重情的重  
要性,如他认为:“,情语也。”并且批评汪道昆在选取古艺文者时,却不选韩非子文集,韩子之文,在周  
,,,,除此之外,荻生徂徕还进而追求文章之性灵,如  
其诗云:  
郊园久辍五侯珂,忽拉儒宗复此过泉石犹余经济大,咏歌应发性灵多吾从孔孟论山水,人  
道皋夔在薛萝总是德星今再聚,愿留照映被岩阿⑥  
整首诗作体现了荻生徂徕的园林之乐,并充满留恋之情,同时发出诗歌创作该发性灵多”,多抒写内心  
情性的感慨这种对性灵的追求,与袁宏道认为独抒性灵,不拘格套,非从自己胸臆流出,不肯下笔,有时情  
与境会,顷刻千言的主张不同,却与王世贞将性灵回归到追求人之本性与社会和自然的合一有着相似  
之处,如王世贞认为:“山郁然而高深,水悠然而广且清,而不悦吾之性灵哉。”诸所以黼黻泉石,娱快性灵  
,,,因此在荻生徂徕看来,诗文创作体现的是作者的真情实感,而不是  
基于法度的文字堆积郑振铎曾言:“文学是艺术的一种,不美,当然不是文学;文学是产生于人类情绪之中  
,无情绪当然更不是文学。”文学是基于人学基础之上的文学,要体现人类的情感,因此在复古之中,一味  
地尺寸古人而没有自身情性的流露,只会更加远离文学的本质故而李攀龙使后七子的复古路径更加狭窄,  
王世贞和荻生徂徕则推动了文学复古的新发展。  
正是基于荻生徂徕醉心于王世贞,对其文学创作及主张有着深入了解,因此在世人热议王世贞学盛唐或  
者苏轼时,唯有荻生徂徕敏锐地认识到王世贞对白居易的喜爱,如其言:“弇州晚年枕藉长庆,而谢茂秦在七  
子中,独称异族。”事实上王世贞在不同时期均有慕白行为,或仿效白体而作,或阅读长庆集后而作,或醉  
后之作犹带白家门风,以至于王世贞发出生平雅慕乐天的感慨所以结合王世贞一生的创作轨迹及情  
性主张,可以明确他是推崇白居易的,这与荻生徂徕之论相吻合这种深刻的认知,是建立在荻生徂徕对  
王世贞文集熟悉的基础之上的如在他的文集中,不仅屡次提及王世贞的艺苑卮言》、《弇州山人四部稿》、  
短长说等书,还有四部续稿ꢈꢇꢍ,弇州山人续稿》,而王世贞的四部续稿以其晚年文集为主,多情性之  
,光是他自己提及的性灵之处就多达11,这是李攀龙吴国伦等其他复古者不曾有过的。  
对复古走向的浅思  
本文不是刻意地削弱或全盘否定李攀龙对荻生徂徕的影响,而是在客观文献的基础上,发现荻生徂徕在  
面对李攀龙和王世贞时,存在着对王世贞文学思想的多维度接受而造成后世认为日本复古文学多是受李  
攀龙的影响,其主要原因在于唐诗选的盛行。  
对于唐诗选在日本流传的具体时间,及其文本本身的真伪问题,学界历来争论颇多,莫衷一是,笔者支  
徐朔方晚明曲家年谱·苏州卷》,浙江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488。  
王世贞艺苑卮言》,15。  
王世贞艺苑卮言》,57ꢆ58。  
荻生徂徕答崎阳田边生》,《徂徕集卷二十五,5。  
荻生徂徕韩非子会业引》,《徂徕集卷十八,8。  
荻生徂徕六义园陪国子先生作》,《徂徕集卷三,14ꢆ15。  
袁宏道撰钱伯城笺校袁宏道集笺校》,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187。  
王世贞古今名画苑序》,《弇州山人四部稿卷七十一,22。  
王世贞胡观察伯安》,《弇州山人续稿卷二百三,19。  
ꢇꢈꢉ郑振铎插图本中国文学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5。  
ꢇꢈꢊ荻生徂徕与江若水》,《徂徕集卷二十六,9。  
ꢇꢈꢋ王世贞宋画香山九老图》,《弇州山人续稿卷一百六十八,10。  
ꢇꢈꢌ贾飞王世贞雅慕白居易脞论》,《文学遗产2018年第6,181。  
ꢇꢈꢍ荻生徂徕与猗兰侯》,《徂徕集卷二十,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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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许建业之论,他认为唐诗选应为后人伪作,因为作为诗删的摘本唐诗选》,其文章篇目应该不出于诗  
》,唐诗选部分篇目却在诗删中没有,这不符合摘本的内在逻辑除此之外,笔者认为,作为李攀  
龙的挚友王世贞,在其文集中没有提及对唐诗选一书的评价,且在王世贞整理李攀龙文集的过程中,也没  
有提及,这有悖常理鉴于这不是本文所论述的核心所在,再加上目前笔者也没有发现新的确凿证据,故在  
此不过多讨论这些问题但可以肯定的是,推动唐诗选的传播并非荻生徂徕,而是其弟子服部南郭如服  
部南郭推崇唐诗选:“唐诗莫善于沧溟选,又莫精于沧溟选。”并且,南郭所校订的唐诗选在享保九  
(1724)由嵩山房刊行后旋即流行开来以至家弦户诵据日野龙夫(1982)估算……江户时期的刊行数目依  
然近6万部,这在古代,是非常惊人的数字,足以体现大家对唐诗选的认可,即使放到现在,这发行量也  
是较大的。  
而对于唐诗选》,在荻生徂徕的文集中却仅仅出现过一次,荻生徂徕认为:“诗以唐诗选》、《唐诗品汇》  
为益友。”不过事实却是,荻生徂徕称之为益友唐诗选,并不是后来流行的名为李攀龙所编的唐诗  
》,他此时所阅读的唐诗选其实是江户时期流行的唐诗训解》,为书商托名李攀龙袁宏道的伪书,他在  
晚年时才认识到这一问题:“近来渐觉其非,而以唐诗训解代之,曰是于鳞先生之作,于鳞岂有训解》  
?”⑤  
其实,荻生徂徕对李攀龙的肯定主要是源于明后七子的诗必盛唐主张,而诗学盛唐是后人的一致行  
,如宋人严羽屡次强调以盛唐为师,他认为:“故予不自量度,辄定诗之宗旨,且借禅以为喻,推原汉魏以来,  
而截然谓当以盛唐为法虽获罪于世之君子,不辞也。”王世贞亦言:盛唐之于诗也,其气完,其声铿以平,  
其色丽以雅,其力沉而雄,其意融而无迹,故曰盛唐其则也。”不过盛唐诗是诗歌创作的最高追求,但并不是  
王世贞的唯一取法对象,他认为自己的创作是于诗大历而后者,阑入十之一,文杂贞元者,二十之一,六朝者  
百之一,因此他喊出了诗不必尽盛唐的口号诗可学盛唐,但不以盛唐为专,不局限于盛唐,亦是荻生  
徂徕的诗学主张。  
出于内心对王世贞的接受,荻生徂徕在与他人提及李攀龙和王世贞,或者是自己在文中叙述时,不是千  
篇一律地以李王并称,而是多次以王李并称,除了之前引文中涉及的外,再如荻生徂徕言及昔大函氏,  
评王李二家,七子为王李所自称这正如刘虹在进行多次语言使用的实验后,认为语言态度代表了个  
人的取向,对语言使用和语言变化有影响,他说:“这种影响不仅可以从具有不同语言态度的人的言语差异中  
表现出来,也可以从同一个人在不同语言环境中的言语差异表现出来。”从中可见荻生徂徕对王世贞的真  
挚情感。  
但不可否认的是,《唐诗选的盛行,改变了李攀龙和王世贞在日本复古文学中的传播进程,这极大推动  
了民众对李攀龙的接受和认知,提升了李攀龙在日本文学中的地位,不过随之而来的是王世贞渐渐淡出人们  
的视野,日本文学复古也走向了另外的方向。  
概而言之,受李攀龙和王世贞影响而走上文学复古道路的荻生徂徕,源于自身已有的情性之学,创作时  
许建业伪托文化底下题李攀龙编<唐诗选>的文本生成与诗学意义———<唐诗选玉><唐诗训解>为考察对象》,《励耘学刊2016年第1  
,239ꢆ285。  
早稻田大学编集部编汉籍国字解全书》(10),早稻田大学出版部1913年版,8。  
刘芳亮《<唐诗选>在日本的流行及其原因再论》,《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11年第3,122。  
中村幸彦近世文学论集·徂徕先生答问书》,日本东京岩波书店1969年版,172。  
荻生徂徕与平子和()》,《徂徕集卷二十二,10。  
严羽撰郭绍虞校释沧浪诗话校释》,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版,27。  
王世贞徐汝思诗集序》,《弇州山人四部稿卷六十五,6。  
王世贞答吴瑞谷》,《弇州山人四部稿卷一百二十八,17。  
王世贞周叔夜先生集序》,《弇州山人续稿卷五十,20。  
ꢇꢈꢉ荻生徂徕与悦峰和尚》,《徂徕集卷二十九,1。  
ꢇꢈꢊ荻生徂徕与平子和》,《徂徕集卷二十二,10。  
ꢇꢈꢋ刘虹语言态度对语言使用和语言变化的影响》,《语言文字应用1993年第3,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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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飞荻生徂徕对王世贞文学思想的接受———兼谈日本文学复古的走向  
注重真情的体现,以及对剽窃模拟的批判,不囿于秦汉和盛唐的取法,使自己认同并推崇王世贞,而不是拘泥  
于李攀龙的文学主张,虽然后来在日本文学复古的发展轨迹中,人们更加推崇李攀龙,但不能否认王世贞的  
文学贡献。  
AcceptanceofWangShizhenꢀsLiteraryThoughtbyOgyuSorai  
AlsoontheTrendofJapaneseRetroLiterature  
JiaFei  
SchoolofLiberalArtsꢀNantongUniversityꢀNantongꢀJiangsu226019ꢀChina  
AbstractDuringtheEdoperiodinJapanꢀtheSoraiSchoolꢀrepresentedbyOgyūSoraiandHattoriNan-  
gakuꢀwasdeeplyinfluencedbytheLaterSevenMastersoftheMingdynastyandadvocatedforliteraryre-  
vivalꢀdrawinginspirationfromLiPanlongandWangShizhen Howeverꢀtherehasbeenrelativelylittle  
attentionpaidtotheiracceptanceofWangShizheninacademiccirclesInfactꢀbasedontheirsharedun-  
derstandingofliteraryrevivalꢀtheinfluenceofWangShizheninbothOgyūSoraiꢎsownwritingsandthe  
anthologieshecompiledcanbeperceivedOgyūSoraicriticizedthetrendofplagiarismandimitationꢀin-  
sistingonnotlimitingoneselftothemodelsoftheQinꢀHanꢀandTangdynastiesꢀbutratherpursuinglit-  
erarycreationbasedongenuineemotionsThisledhimtobecomedeeplyfascinatedwithWangShizhenin-  
steadofLiPanlongHattoriNangakuꢀhisdiscipleꢀpromotedliteraryrevivalbypublishingaCompilation  
ofTangpoetryattributedtoLiPanlongꢀwhichfacilitatedthespreadofLiPanlongꢎsinfluenceinJapan  
whiledownplayingtheimpactofWangShizhenHoweverꢀthiswasnottheoriginalintentionofOgyūSor-  
aiThereforeꢀforacomprehensiveunderstandingofthetrajectoryofliteraryrevivalinJapanꢀitisimpor-  
tantnottooverlooktheinfluenceofWangShizhen  
KeywordsOgyuSoraiꢏWangShizhenꢏLiPanlongꢏliterarythought  
[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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