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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第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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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川 师 范 大 学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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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 体 %的 本 体 研 究 及 谱 系 探 源
陈 ?晓 ?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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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 山 师 范 学 院 中 文 系 #四 川 乐 山 "#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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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结 构 主 义 文 论 关 于 文 学 研 究 的 本 体 论 视 角 !启 发 我 们 对 '苏 体 (特 征 进 行 文 本 研 究 $本 体 研 究 %!系 统 把
握 '苏 体 (的 本 体 特 征 " 而 '苏 体 (独 特 的 风 貌 !得 益 于 宋 以 前 中 国 强 大 书 学 谱 系 的 滋 养 "
关 键 词 !苏 轼 #书 法 艺 术 #'苏 体 (#文 本 研 究 #谱 系
中 图 分 类 号 !,)+)Z)C?文 献 标 志 码 !A?文 章 编 号 !#***BC!#C$)**+%*#B**"#B*E
?
?苏 轼 在 书 法 艺 术 领 域 的 精 深 造 诣 #使 他 所 创 作
之 本 体 %
'一 般 说 来 #书 法 由 用 笔 和 结 体 两 个 主 要 部 分
*#++D
的 书 法 作 品 成 为 后 学 的 范 本 与 楷 模 #'苏 体 )也 和
王 体 )('欧 体 )('颜 体 )('柳 体 )一 样 #在 中 国 书 法
'
组 成 )
#因 此 作 为 书 法 艺 术 之 本 体 #我 们 就 可 以
史 上 享 有 崇 高 的 声 誉 % 不 过 #关 于 '苏 体 )的 特 征 #
学 界 的 研 究 还 是 不 够 的 % 和 许 多 书 法 家 一 样 #苏 轼
的 书 法 创 作 也 经 历 了 不 同 的 阶 段 #人 们 对 苏 轼 书 法
演 变 的 过 程 也 不 乏 描 述 % 但 历 时 的 史 的 描 述 终 究 代
替 不 了 共 时 的 结 构 的 分 析 $$$'苏 体 )的 本 体 特 征
到 底 为 何 % 自 结 构 主 义 兴 起 以 来 的 文 艺 理 论 思 潮 的
显 著 倾 向 是 对 文 学 或 艺 术 '本 体 )的 关 切 和 重 视 #即
所 谓 的 文 学 或 艺 术 本 体 论 % 与 关 注 外 因 对 文 艺 影 响
的 传 统 文 艺 理 论 思 潮 相 比 #它 们 悬 置 外 因 #更 为 重 视
文 艺 作 品 本 身 的 研 究 % 在 此 视 野 下 #'苏 体 )自 身 的
结 构 样 态 (其 典 型 的 结 构 特 征 成 为 我 们 关 注 的 焦 点 %
书 法 作 为 一 种 '抽 象 )艺 术 #其 本 体 特 征 应 该 怎
样 界 定 2 应 该 说 #'书 法 是 从 文 字 的 形 状 (线 条 的 基
础 上 发 展 起 来 的 % 作 为 文 字 来 说 #人 们 在 阅 读 时 #总
是 扬 弃 线 条 #去 理 解 它 所 代 表 的 意 义 !内 容 "/但 作
为 书 法 艺 术 #则 力 求 把 字 的 线 条 和 字 的 意 义 结 合 起
从 用 笔 和 结 体 两 个 方 面 获 得 认 识 % 为 使 我 们 对 '苏
体 )的 认 识 更 为 全 面 #我 们 除 分 析 其 用 笔 (结 体 #还
拟 在 此 基 础 上 就 其 内 在 气 质 作 一 分 析 #以 使 我 们 对
'苏 体 )本 体 特 征 的 认 识 更 加 全 面 %
'苏 体 )的 用 笔 很 有 特 点 #概 括 言 之 #是 其 对 侧
锋 的 重 视 及 运 用 %
书 法 的 用 笔 是 指 对 笔 锋 的 控 制 与 运 用 % 历 代 关
于 用 笔 的 理 论 尽 管 不 少 #有 所 谓 '中 锋 )('侧 锋 )(
'偏 锋 )('折 锋 )('搭 锋 )('藏 锋 )('裹 锋 )('平
起 )('中 实 )之 说 #但 基 本 的 用 笔 还 是 中 锋 !正 锋 "和
侧 锋 #中 锋 是 笔 的 锋 尖 保 持 在 字 的 点 划 中 #中 锋 行 笔
是 中 国 传 统 书 法 的 基 本 技 法 #尽 管 历 代 书 家 都 强 调
所 谓 '笔 笔 中 锋 )#但 '中 )毕 竟 是 相 对 于 '偏 )而 存
在 的 #无 偏 也 就 无 中 #中 锋 往 往 是 相 对 的 (运 动 的 #在
不 断 的 纠 偏 中 存 在 #绝 对 的 中 锋 是 不 存 在 的 % 与 中
锋 相 反 的 是 偏 锋 #即 将 笔 的 锋 尖 偏 在 字 的 点 划 一 边 #
这 种 用 笔 为 书 家 大 忌 % 侧 锋 与 偏 锋 有 本 质 上 的 区
别 #侧 锋 虽 然 以 偏 侧 取 势 #但 往 往 偏 而 能 够 归 中 #它
仍 然 属 于 传 统 书 法 创 作 中 的 基 本 用 笔 方 法 #所 以 #丰
坊 -书 诀 .有 云 ,'用 笔 无 二 #必 以 正 锋 为 主 #间 用 侧
*
#+EE
来 #而 始 终 不 扬 弃 字 的 形 式 )
#而 且 相 较 于 字 的
意 义 #字 的 形 式 是 书 法 艺 术 更 为 核 心 的 部 分 #要 不
然 #我 们 就 无 从 解 释 那 些 字 体 无 法 辨 认 #但 仍 然 可 以
给 我 们 强 烈 美 感 的 草 书 % 因 此 #字 的 形 式 #应 是 书 法
收 稿 日 期 !)**EB*!B)*
作 者 简 介 !陈 晓 春 !#+"C$"#四 川 省 沐 川 县 人 #教 授 #全 国 苏 轼 研 究 会 理 事 %
"
#
四 川 师 范 大 学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
)+#!F
锋 取 妍 %)
柔 #富 有 变 化 %
苏 轼 在 用 笔 上 并 未 一 味 迷 信 '笔 笔 中 锋 )#以 此
侧 锋 的 大 量 运 用 #使 '苏 体 )刚 中 带
秀 #类 于 生 动 #幽 若 深 远 #焕 若 神 明 #以 不 测 为 量 者 #
*)+#D" U#DD
书 之 妙 也 %)
结 体 当 然 和 书 家 的 用 笔 紧 密 相
关 % 侧 锋 用 笔 #使 苏 体 的 结 体 宽 博 欹 侧 % 一 般 地 说 #
*)+#E)
作 为 限 定 自 己 自 由 创 造 的 法 度 #相 反 #他 '执 笔 近
下 )#多 用 侧 锋 #一 些 人 因 此 就 讥 嘲 他 '用 笔 不 合 古
法 )#甚 至 说 他 '尚 未 能 把 笔 )% 其 实 #书 法 上 的 侧 锋
用 笔 #自 有 其 深 厚 的 传 统 #苏 轼 从 北 魏 正 书 !以 -魏
灵 藏 造 像 记 .为 代 表 的 '龙 门 四 品 )为 侧 锋 用 笔 的 典
范 之 作 "和 '颜 体 )中 吸 取 了 侧 锋 用 笔 经 验 #并 将 其
融 入 自 己 的 书 体 中 #获 得 了 极 大 的 成 功 %
结 体 '忌 作 宽 褊 之 形 )
#因 为 宽 褊 易 导 致 字 体 松
散 无 神 /也 '不 宜 欹 侧 )#因 为 '字 之 纵 横 #犹 屋 之 楹
*)+#E+
梁 #宜 平 直 #勿 倾 欹 )
% 但 苏 轼 在 书 法 创 作 上 从
来 就 不 是 循 规 蹈 矩 的 人 #他 所 追 求 的 是 无 法 之 法 (信
手 而 为 的 自 然 #在 结 体 上 他 一 反 忌 阔 忌 欹 的 陈 法 #故
意 为 常 人 所 不 敢 为 % 但 我 们 看 到 #苏 体 结 体 的 宽 博
欹 侧 由 于 其 巧 妙 的 处 理 #却 反 而 获 得 了 非 常 好 的 审
美 效 果 %
首 先 #侧 锋 用 笔 往 往 形 成 的 点 画 上 的 方 笔 #所 谓
*)+#!)
'
欲 侧 笔 #则 微 倒 其 锋 #而 书 体 自 然 方 矣 )
#而 方
事 实 上 #在 苏 轼 的 书 法 作 品 中 #宽 博 的 结 体 不 但
没 有 给 人 以 懒 散 无 神 的 感 觉 #反 而 让 人 觉 得 疏 不 嫌
疏 #紧 凑 有 神 /欹 侧 的 结 体 也 没 有 让 人 感 到 失 去 重
心 #杂 乱 不 稳 #而 是 给 人 以 生 动 活 泼 之 感 % 其 实 #结
体 上 的 宽 博 与 欹 侧 #在 苏 体 中 恰 好 形 成 相 互 补 正 (相
得 益 彰 的 态 势 %
笔 使 '苏 体 )产 生 了 纵 逸 外 拓 的 气 质 % 康 有 为 -广 艺
舟 双 楫 .有 云 ,'书 法 之 妙 全 在 运 笔 % 该 举 其 要 #尽
于 方 圆 % 操 纵 极 熟 #自 有 巧 妙 % 方 用 顿 笔 #圆 用 提
笔 % 提 笔 中 含 #顿 笔 外 拓 % 中 含 浑 劲 #外 拓 者 雄 强
3
3)苏 轼 书 作 中 当 然 并 非 全 为 侧 锋 用 笔 #否 则 点
画 一 概 为 方 #就 显 单 调 % 但 因 侧 锋 得 到 较 为 充 分 的
强 调 #'苏 体 )的 点 画 因 此 皆 有 妍 美 舒 展 (纵 放 飘 逸
的 隶 书 笔 意 % 这 在 -洞 庭 春 色 赋 .(-归 去 来 辞 卷 .(
首 先 #苏 体 结 体 的 宽 博 如 果 没 有 欹 侧 的 补 正 #字
体 显 然 就 会 失 之 疏 散 #缺 乏 神 气 % 结 体 的 疏 密 历 来
是 书 家 关 注 的 一 个 重 要 问 题 % 姜 夔 -续 书 谱 .有 云 ,
'书 以 疏 欲 风 神 #密 欲 老 气 33当 疏 不 疏 #反 成 寒
-
答 谢 民 师 论 文 帖 .等 一 系 列 作 品 中 均 能 强 烈 地 感
受 到 %
其 次 #侧 锋 用 笔 使 苏 体 的 点 画 丰 腴 肥 厚 % 一 般
*
)+#D+
气 /当 密 不 密 #必 至 雕 疏 %)
疏 要 疏 得 恰 当 #而 恰
当 与 否 的 标 准 就 是 看 字 体 是 否 有 神 有 气 #形 散 而 神
聚 #方 为 宽 博 之 结 体 的 根 本 要 务 % 由 于 字 体 总 体 向
右 欹 斜 体 势 (左 伸 右 缩 的 不 对 称 以 及 各 个 字 体 主 笔 (
次 笔 千 变 万 化 的 处 理 实 际 对 苏 字 结 体 的 宽 博 起 到 了
消 解 的 作 用 #苏 字 的 结 体 因 而 似 散 而 实 紧 (似 疏 而 实
密 #十 分 耐 人 寻 味 %
地 说 #'笔 直 则 圆 #圆 故 长 #长 必 瘦 #侧 笔 则 匾 #匾 故
方 #方 必 肥 )!刘 有 定 -衍 极 &注 ."% 由 于 苏 轼 在 侧
锋 的 运 用 上 虽 然 以 偏 侧 取 势 #但 仍 然 偏 而 能 够 归 中 #
加 以 不 时 有 中 锋 圆 笔 交 织 其 间 #因 而 苏 体 虽 肥 #但 仍
然 具 备 较 强 的 力 道 #有 着 肥 而 劲 的 特 点 % 包 世 臣 将
其 归 结 为 '裹 锋 )#认 为 '坡 老 书 多 烂 漫 #时 时 敛 锋 以
至 于 说 到 苏 字 的 宽 博 对 于 其 欹 侧 的 补 正 #也 是
同 样 的 道 理 % 欹 侧 一 方 面 可 以 带 来 字 体 的 生 动 之
致 #但 如 果 处 理 不 好 #也 会 使 字 体 失 去 中 心 #东 偏 西
倒 % 而 宽 博 的 结 体 #强 化 了 字 体 横 向 的 力 #使 字 体 的
倾 斜 度 得 到 一 定 程 度 的 扭 转 #尤 其 是 横 画 的 隶 意 #使
苏 体 的 结 体 '似 欹 而 实 正 )#在 平 正 之 外 #更 显 生 动
之 致 % 苏 字 欹 侧 的 结 体 #显 然 来 自 王 羲 之 的 影 响 #王
*
!+"D!
凝 散 缓 之 气 #裹 笔 之 尚 #自 此 而 盛 )
#这 种 所 谓
'
半 中 锋 )的 运 用 #的 确 获 得 了 意 想 不 到 的 效 果 %
丰 乐 亭 记 .(-李 太 白 仙 诗 卷 .(-雨 中 一 首 诗 帖 .等
-
作 品 最 能 体 现 苏 轼 用 笔 的 这 一 特 点 % 当 然 #偏 肥 的
点 画 #有 时 也 难 免 有 负 面 的 效 果 ,
?
?东 坡 尝 与 山 谷 论 书 !东 坡 曰 +'鲁 直 近 字 虽
*
)+#+*
清 劲 而 笔 势 有 时 太 瘦 !几 如 树 梢 挂 蛇 "(山 谷
曰 +'公 之 字 固 不 敢 轻 议 !然 间 觉 褊 浅 !亦 甚 似
羲 之 的 字 往 往 也 '似 欹 而 实 正 )
#生 动 自 然 #但
王 羲 之 对 欹 侧 的 补 正 #不 是 靠 宽 博 的 结 体 #而 是 以 内
敛 紧 凑 的 笔 意 暗 中 转 拨 % 在 苏 轼 的 作 品 中 #虽 然 也
不 乏 暗 中 转 拨 之 机 关 #但 对 字 体 欹 侧 的 调 节 #主 要 依
靠 宽 博 的 结 体 所 形 成 的 横 向 的 力 来 加 以 消 解 % 结 体
上 的 这 一 处 理 #使 苏 体 的 字 形 疏 放 灵 动 (形 散 神 聚 #
别 有 一 番 生 动 之 致 %
.
F/卷
三
石 压 虾 蟆 "(二 公 大 笑 !以 为 深 中 其 病 "
再 看 苏 体 的 结 体 #结 体 即 书 法 作 品 字 形 的 构 成 #
它 在 书 家 的 创 作 中 显 得 非 常 重 要 % 单 独 的 点 画 要 组
合 成 生 动 的 字 体 #其 间 很 有 讲 究 % 张 怀 瓘 就 说 ,'其
一 点 一 画 #意 态 纵 横 #偃 亚 中 间 #绰 有 余 裕 #结 字 俊
"
)
陈 晓 春 ?'苏 体 )的 本 体 研 究 及 谱 系 探 源
苏 体 的 内 在 气 质 可 以 从 他 的 -次 韵 和 子 由 论
书 .得 到 释 解 ,
?吾 虽 不 善 书 !晓 书 莫 若 我 " 苟 能 通 其 意 !常
??东 坡 道 人 少 日 学 )兰 亭 *!故 其 书 姿 媚 似 徐
季 海 !至 酒 酣 放 浪 !意 忘 工 拙 !字 特 瘦 劲 乃 似 柳
诚 悬 " 中 岁 喜 学 颜 鲁 公 &杨 风 子 书 !其 合 处 不 减
李 北 海 " 至 于 笔 圆 而 韵 胜 !挟 以 文 章 妙 天 下 !忠
义 贯 日 月 之 气 " 本 朝 善 书 自 当 推 为 第 一 " 数 百
?
谓 不 学 可 " 貌 妍 容 有 颦 !璧 美 何 妨 椭 " 端 庄 杂
流 丽 !刚 健 含 婀 娜 " 好 之 每 自 讥 !不 独 子 亦 颇 "
书 成 辄 弃 去 !谬 被 旁 人 裹 " 体 势 本 廓 落 !结 束 入
细 么 " 子 诗 亦 见 推 !语 重 未 敢 荷 " 尔 来 又 学 射 !
力 薄 愁 官 笴 " 多 好 竟 无 成 !不 精 安 用 夥 !何 当 尽
屏 去 !万 事 付 懒 惰 " 吾 闻 古 书 法 !守 骏 莫 若 跛 "
世 俗 笔 苦 骄 !众 中 强 嵬 騀 " 钟 张 忽 已 远 !此 语 与
.
C/"D
年 后 !必 有 知 余 此 论 者 "
东 坡 少 时 规 摹 徐 会 稽 !笔 圆 而 姿 媚 有 余 #中
年 喜 临 写 颜 尚 书 !真 行 造 次 为 之 !便 欲 穷 本 #晚
.C/D*
乃 喜 李 北 海 书 !其 豪 劲 多 似 之 "
在 以 上 两 段 言 论 中 #黄 庭 坚 一 方 面 认 定 '姿 媚
豪 劲 )是 '苏 体 )的 审 美 特 征 #另 一 方 面 对 '苏 体 )的
书 学 谱 系 也 进 行 了 系 统 的 梳 理 % 这 对 我 们 探 索 '苏
体 )的 谱 系 渊 源 有 重 要 的 启 发 %
.
)/)*C
时 左 "
苏 轼 此 诗 尽 管 作 于 )+ 岁 时 #但 诗 中 所 推 崇 的 其
书 作 '端 庄 杂 流 丽 #刚 健 含 婀 娜 )('守 骏 莫 若 跛 )的
审 美 气 质 #却 是 终 其 一 生 的 % '端 庄 )与 '流 丽 )('刚
健 )与 '婀 娜 )以 及 '骏 )与 '跛 )#皆 为 两 相 对 立 的 审
美 范 式 #'端 庄 )与 '刚 健 )#均 为 理 性 的 (阳 刚 的 美 #
而 '流 丽 )与 '婀 娜 )#则 为 感 性 的 (阴 柔 的 美 #这 两 种
美 调 和 而 成 的 '姿 媚 豪 劲 )的 气 质 #正 是 '苏 体 )最 为
独 特 的 审 美 特 征 % 米 芾 曾 称 苏 轼 写 字 为 '画 字 )#其
实 并 不 全 面 #他 倒 是 看 到 了 '画 )出 的 '流 丽 )与 '婀
娜 )#却 并 未 看 到 '写 )出 的 '端 庄 )与 '刚 健 )#而 苏
轼 的 作 品 #正 是 在 这 刚 与 柔 (美 与 媚 之 间 探 索 出 了 一
条 极 具 个 性 的 路 % 如 果 仅 有 '流 丽 )与 '婀 娜 )#那 就
会 让 人 感 到 漂 亮 得 来 很 俗 气 #所 以 #苏 轼 又 常 常 会 用
按 黄 庭 坚 的 观 点 #苏 轼 的 书 法 创 作 可 以 分 为 前 (
中 (后 三 个 阶 段 % 翻 阅 苏 轼 书 法 作 品 #我 们 感 到 这 基
本 是 符 合 实 际 的 % 应 该 看 到 #'姿 媚 豪 劲 )尽 管 为
'苏 体 )的 基 本 审 美 特 征 #但 在 这 一 基 本 审 美 特 征 之
上 #'苏 体 )又 呈 现 出 多 种 状 貌 % 这 就 是 审 美 风 格 一
致 性 与 多 样 性 的 辨 证 关 系 % 只 有 仔 细 解 读 '苏 体 )
在 不 同 阶 段 的 具 体 状 貌 #我 们 才 可 能 对 它 的 谱 系 进
行 具 体 的 探 讨 %
苏 轼 书 法 创 作 可 分 为 三 个 阶 段 ,前 期 #熙 宁 四 年
!#*D#"以 前 /中 期 #自 熙 宁 四 年 至 元 丰 二 年 !#*D+"/
后 期 #自 元 丰 三 年 !#*E*"至 建 中 靖 国 元 年 !##*#"%
这 三 个 阶 段 的 划 分 只 是 大 致 的 (相 对 的 % 像 苏 轼 这
样 的 书 法 大 家 #其 书 风 的 先 后 嬗 变 是 非 常 微 妙 而 复
杂 的 % 在 翻 阅 苏 轼 的 书 法 作 品 时 #我 们 常 常 感 到 这
三 个 阶 段 往 往 相 互 牵 扯 #甚 至 相 互 渗 透 #很 难 截 然 划
分 % 不 过 #我 们 的 划 分 还 是 有 一 定 依 据 #这 就 是 作 品
中 审 美 特 征 的 侧 重 % 前 期 #侧 重 于 '姿 媚 )#中 期 为
过 渡 #后 期 侧 重 于 '豪 劲 )% 三 个 阶 段 苏 轼 的 书 法 皆
受 到 丰 厚 的 书 学 谱 系 的 滋 养 % 但 我 们 大 致 可 以 辨 明
滋 养 '苏 体 )的 两 大 谱 系 #这 就 是 以 王 羲 之 为 代 表 的
'流 丽 婀 娜 )的 谱 系 和 以 颜 真 卿 为 代 表 的 '端 庄 刚
健 )的 谱 系 #这 两 大 谱 系 正 好 对 应 着 '苏 体 )'姿 媚 )
和 '豪 劲 )的 气 质 % 尝 试 论 之 %
'
端 庄 )与 '刚 健 )来 补 正 (来 消 释 其 '脂 粉 气 )#使 其
书 作 常 常 呈 现 出 美 而 不 俗 (外 柔 内 刚 的 '姿 媚 )之 气
质 % 宋 人 最 忌 俗 气 #书 坛 宋 四 家 更 是 如 此 % 显 然 是
为 了 更 进 一 步 体 现 其 不 同 于 流 俗 的 精 神 世 界 #苏 轼
在 '姿 媚 )之 外 #又 强 调 '守 骏 莫 若 跛 )#力 求 以 丑 怪
朴 拙 (不 中 绳 墨 的 汉 魏 气 质 #来 抗 拒 书 坛 雕 琢 造 作 (
为 美 而 美 的 风 尚 %
以 上 我 们 分 别 从 用 笔 (结 体 和 内 在 气 质 三 个 方
面 对 '苏 体 )本 体 特 征 进 行 了 具 体 的 描 述 #如 果 说 用
笔 是 时 间 的 #结 体 是 空 间 的 #那 么 内 在 气 质 则 是 二 者
有 机 结 合 所 形 成 的 '姿 媚 豪 劲 )的 独 特 风 貌 % 如 果
要 跳 出 文 本 分 析 的 范 畴 追 问 这 一 审 美 风 貌 的 成 因 #
我 们 可 以 联 系 苏 轼 的 人 生 经 验 (苏 轼 所 面 临 的 丰 富
的 书 学 传 统 #探 讨 它 们 和 苏 轼 独 特 书 风 的 密 切 关 系 %
本 文 不 打 算 探 讨 苏 轼 人 生 经 验 与 其 书 风 之 关 系 #我
们 想 着 重 就 促 成 '苏 体 )的 书 学 谱 系 做 一 探 索 %
关 于 促 成 '苏 体 )的 书 学 谱 系 #黄 庭 坚 有 这 样 两
段 影 响 很 大 的 话 ,
苏 轼 前 期 书 法 是 指 熙 宁 四 年 (即 他 !" 岁 以 前 的
作 品 % 这 一 时 期 现 在 可 以 看 到 的 作 品 有 -奉 喧 帖 .(
-眉 阳 奉 候 帖 .(-亡 伯 苏 涣 挽 诗 帖 .(-自 离 乡 帖 .(
-严 寒 帖 .(-十 六 侄 帖 .(-忽 又 岁 尽 帖 .(-媳 妇 上 问
帖 .(-走 马 处 书 帖 .(-治 平 帖 .(-净 因 院 画 记 .(-临
政 精 敏 帖 .(-术 访 佳 婿 帖 .(-司 马 亲 情 帖 .等 #现 存
"
!
四 川 师 范 大 学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的 这 十 多 件 作 品 除 -亡 伯 苏 涣 挽 诗 帖 .(-媳 妇 上 问
健 #是 融 钟 繇 行 (楷 于 一 体 (化 质 朴 秀 逸 于 一 炉 的 典
范 之 作 %
如 果 说 #苏 轼 前 期 所 受 钟 繇 影 响 还 因 钟 书 真 迹
帖 .为 楷 书 外 #其 余 皆 为 行 体 % 苏 轼 书 体 方 面 的 这
一 选 择 #是 终 其 一 生 的 % 我 们 看 到 苏 轼 书 法 成 就 最
大 的 也 是 行 书 %
的 绝 少 而 未 引 起 人 们 足 够 的 注 意 #那 么 #王 羲 之 (王
献 之 书 风 对 苏 轼 书 法 创 作 的 影 响 #就 是 自 黄 庭 坚 以
来 众 人 皆 知 的 事 实 % 二 王 #尤 其 是 王 羲 之 对 苏 轼 的
影 响 是 多 方 面 的 #也 是 终 身 的 % 作 为 '书 圣 )的 王 羲
之 #在 当 时 是 一 位 '越 名 教 而 任 自 然 )的 名 士 #其 举
行 书 是 从 楷 书 衍 化 而 来 的 #苏 轼 就 说 ,'真 生
*C+CF
行 #行 生 草 33)
行 书 相 传 由 东 汉 的 刘 德 升 始
创 % 关 于 行 书 的 产 生 #唐 张 怀 瓘 认 为 #行 书 '即 正 书
*!+#"!
之 小 讹 #务 从 简 易 #相 间 流 行 #故 谓 之 行 书 )
% 这
*
"+#EF
就 是 说 #简 易 流 畅 #是 行 书 源 初 的 特 点 #清 刘 熙 载 也
*)+C#
止 风 度 '飘 如 游 云 #矫 若 惊 龙 )
#其 心 性 澄 澈 淡
强 调 了 行 书 '简 而 动 )
的 特 点 % 也 就 是 说 #行 书
泊 #既 有 思 的 深 邃 #又 有 诗 的 浪 漫 % 渡 江 来 到 江 南 #
江 南 山 川 的 灵 秀 之 气 #与 羲 之 原 本 澄 澈 淡 泊 的 心 性
一 拍 即 合 #他 辞 去 官 职 #与 江 南 诸 位 名 士 一 道 #放 浪
形 骸 #全 身 心 地 沉 入 江 南 的 灵 山 秀 水 之 中 % 王 羲 之
的 这 些 潇 洒 情 状 #最 合 苏 轼 那 颗 放 逸 自 然 的 心 #在
-题 逸 少 贴 .中 他 说 ,'逸 少 为 王 述 所 困 #自 誓 去 官 #
超 然 于 事 物 之 外 % 尝 自 言 ,0吾 当 卒 以 乐 死 %1然 欲
一 游 岷 岭 #勤 勤 如 此 #而 至 死 不 果 % 乃 知 山 水 游 放 之
乐 #自 是 人 生 难 必 之 事 #况 于 市 朝 眷 恋 之 徒 #而 出 山
以 其 简 易 流 畅 的 笔 调 #消 减 了 楷 书 较 为 稳 固 的 形 体
机 构 #书 体 不 再 以 法 度 胜 #而 是 以 生 动 活 泼 的 韵 致
胜 % 据 张 怀 瓘 的 评 介 #行 书 在 刘 德 升 那 里 #就 显 示
'
丰 赡 妍 美 (风 流 婉 约 )的 审 美 风 范 % 可 惜 刘 德 升 的
作 品 已 无 一 件 % 但 到 了 魏 晋 时 期 #行 书 在 魏 晋 风 度
的 浸 润 下 #经 钟 繇 (二 王 的 倡 导 #进 入 了 发 展 的 黄 金
时 期 % 这 正 如 张 怀 瓘 所 说 ,'夫 钟 (王 真 行 #一 古 一
*
)+)#*
今 #各 有 自 然 天 骨 #犹 千 里 之 迹 #邈 不 可 追 %)
*
D+#DCD
钟 繇 既 是 刘 德 升 的 传 人 #那 行 书 在 他 手 里 #体 现
出 什 么 特 征 呢 2 钟 繇 的 行 书 现 已 几 不 可 见 % 就 当 时
情 形 看 #钟 繇 除 擅 行 书 外 #兼 长 隶 书 (楷 书 #他 与 胡 昭
同 学 于 刘 德 升 #世 有 '胡 肥 钟 瘦 )之 说 #钟 繇 闻 名 于
后 世 的 主 要 是 楷 书 #但 现 存 的 这 些 楷 书 大 都 被 疑 为
伪 作 % 不 过 #仅 从 现 存 的 这 些 伪 作 来 看 #钟 繇 的 楷 书
颇 有 隶 书 的 痕 迹 % 笔 画 瘦 劲 #字 形 宽 扁 #上 松 下 紧 #
上 宽 下 窄 % 对 钟 繇 这 种 书 风 #庾 肩 吾 -书 品 .评 曰 ,
林 独 往 之 言 #固 已 疏 矣 %) 疏 淡 放 任 的 所 谓 '东
晋 风 味 )是 苏 轼 所 特 别 强 调 的 %
我 们 知 道 #书 艺 发 展 到 王 羲 之 这 里 #才 算 经 历 了
一 个 重 要 的 转 折 #其 审 美 风 格 从 汉 魏 以 来 的 质 朴 凝
重 走 向 姿 美 流 变 % 对 于 这 一 转 折 #历 代 皆 有 体 察 ,
??王 右 军 字 大 小 &长 短 &匾 狭 !均 各 还 体 态 !率
.
)/#*#
其 自 然 "
$右 军 %可 谓 书 之 圣 也 " 若 草 &行 杂 体 !如
'
天 然 第 一 #工 夫 次 之 #妙 尽 许 昌 之 碑 #穷 极 邺 下 之
*!+ED
清 风 出 袖 !明 月 入 怀 33钟 &张 &羲 &献 !超 然 逸
.!/#!C U#!"
牍 %)
并 将 钟 书 列 为 上 品 之 上 #这 就 是 说 #钟 繇 书
品 "
风 主 要 还 是 体 现 为 一 种 消 减 了 人 为 痕 迹 的 自 然 之
王 羲 之 的 哲 学 艺 术 修 养 #铸 就 了 其 高 雅 放 逸 的
心 性 #他 的 足 迹 踏 遍 大 江 南 北 #蔡 邕 (卫 铄 (张 芝 (钟
繇 (北 碑 乃 至 整 个 东 晋 以 前 所 形 成 的 丰 富 的 书 学 资
源 #给 予 他 以 无 尽 的 滋 养 % 不 过 他 最 为 钟 情 的 总 是
江 南 灵 秀 的 山 山 水 水 #其 -兰 亭 .诗 道 明 了 这 一 心
迹 ,'仰 视 碧 天 际 #俯 瞰 渌 水 滨 % 寥 阒 天 涯 观 #寓 目
理 自 陈 % 大 哉 造 化 工 #万 殊 莫 不 均 % 群 籁 虽 参 差 #适
我 无 非 新 %)山 川 自 然 的 千 姿 百 态 以 及 其 中 蕴 蓄 的
生 气 韵 致 #使 王 羲 之 能 在 丰 富 而 又 不 无 沉 重 感 的 书
学 传 统 中 饱 受 滋 养 而 又 冲 出 重 围 % 在 他 那 澄 澈 心 性
的 映 照 下 #山 川 万 物 竞 涌 于 笔 端 #其 神 致 情 韵 经 过 他
那 灵 动 的 点 画 奔 泻 而 出 %
美 #对 此 #梁 武 帝 有 同 感 #说 钟 书 '如 云 鹄 游 天 #群 鸿
*!+E#
戏 海 )
% 后 人 看 钟 书 #看 到 的 是 法 度 #但 在 当 时 #
他 却 能 以 自 我 的 灵 性 #对 僵 化 的 书 体 予 以 改 造 #树 立
一 种 新 的 书 风 % 在 他 的 眼 里 #'笔 迹 者 #界 也 /流 美
者 #人 也 /非 凡 庸 所 知 )% 这 种 重 内 在 领 悟 的 美 学 精
神 及 尚 '天 然 )而 '工 夫 次 之 )的 书 风 #给 予 苏 轼 以 深
刻 的 影 响 % 苏 籀 -跋 东 坡 拔 豕 帖 .明 确 记 载 苏 轼 早
年 对 钟 繇 行 书 的 模 拟 % 从 具 体 作 品 看 #且 不 说 楷 书
-
亡 伯 苏 涣 挽 诗 帖 .结 体 的 茂 密 (字 意 的 圆 原 古 朴 #
就 这 一 时 期 的 行 书 作 品 #诸 如 -奉 暄 帖 .(-自 离 乡
帖 .(-十 六 侄 帖 .(-忽 又 岁 尽 帖 .(-净 因 院 画 记 .
等 #都 明 显 能 看 到 钟 繇 的 影 响 % 以 -十 六 侄 帖 .为
例 #该 作 笔 致 闲 雅 精 密 #点 画 顾 盼 流 转 #字 态 秀 逸 劲
王 羲 之 在 书 法 上 是 一 位 天 才 #也 是 一 位 全 才 #草
隶 八 分 飞 白 章 行 #备 精 诸 体 #并 自 成 一 家 之 风 #但 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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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 晓 春 ?'苏 体 )的 本 体 研 究 及 谱 系 探 源
最 拿 手 的 还 是 行 体 #他 的 -兰 亭 序 .被 誉 为 '天 下 第
一 行 书 )#在 书 史 上 如 日 月 经 天 #江 河 行 地 % 关 于 王
羲 之 的 书 法 #张 怀 瓘 -书 议 .有 云 ,'逸 少 笔 迹 遒 润 %
不 矜 而 妍 (不 束 而 严 (不 轶 而 豪 #呈 现 出 清 朗 婉 丽 (流
动 蕴 藉 的 意 境 #将 读 者 带 入 一 个 清 新 纯 净 的 世 界 %
对 于 苏 轼 前 期 作 品 的 总 体 特 点 #黄 庭 坚 的 '姿
媚 )一 说 颇 为 准 确 #但 苏 轼 的 '姿 媚 )显 然 主 要 不 是
如 黄 庭 坚 所 言 来 自 徐 浩 % 徐 浩 主 要 擅 长 隶 书 (楷 书 #
*
!+#FC
独 擅 一 家 之 美 #天 质 自 然 #丰 神 盖 代 )
格 律 非 高 #功 夫 又 少 #虽 圆 丰 妍 美 #乃 乏 神 气 #无 戈
戟 铦 锐 可 奇 #是 以 劣 于 诸 子 #得 重 名 者 以 真 行 故
#但 草 书
'
其 书 风 沉 稳 整 饬 (力 足 锋 沉 #体 现 为 一 种 '怒 猊 抉
*)+D+
*
!+#FD
也 %)
联 系 王 羲 之 作 品 实 际 #张 怀 瓘 这 一 评 价 是
石 #渴 骥 奔 泉 )
的 力 度 美 % 如 上 所 言 #苏 轼 这 一
公 允 的 #尽 管 王 羲 之 诸 体 兼 善 #但 让 他 彪 炳 书 史 的 #
主 要 还 是 他 的 行 书 %
时 期 的 书 作 受 到 的 影 响 是 多 方 面 的 #但 总 的 来 看 主
要 取 法 王 羲 之 #由 于 笔 力 尚 有 不 逮 #苏 轼 主 要 取 法 王
羲 之 放 逸 的 婉 转 的 笔 意 和 流 美 的 生 动 的 构 成 #这 就
是 黄 庭 坚 所 谓 的 '姿 媚 有 余 )% 尽 管 还 是 匍 匐 在 '书
圣 )令 人 目 眩 的 光 环 下 #但 我 们 仍 然 可 以 看 到 苏 轼
这 一 时 期 书 法 美 学 上 个 人 的 旨 趣 与 追 求 #在 王 羲 之
丰 富 的 美 学 追 求 中 #他 极 为 看 重 的 是 王 书 取 朴 实 厚
重 而 代 之 的 遒 丽 生 动 % 而 对 钟 繇 闲 雅 秀 逸 之 风 的 观
摹 #更 强 化 了 苏 轼 书 艺 趣 味 的 这 一 倾 向 % 在 苏 轼 看
来 #字 当 然 要 写 得 娟 秀 漂 亮 #但 这 种 娟 秀 漂 亮 应 是 动
态 的 #流 转 多 变 的 #点 画 的 精 细 婉 丽 #再 加 其 放 逸 的
笔 意 #就 铸 成 了 其 '姿 媚 )的 特 点 %
-
兰 亭 序 .作 为 王 羲 之 的 代 表 作 #完 全 脱 尽 了 前
此 书 艺 厚 重 严 谨 的 书 风 #体 现 出 遒 媚 劲 健 的 整 体 风
貌 % -兰 亭 序 .的 字 形 已 难 见 篆 (隶 书 体 的 痕 迹 #但
整 幅 作 品 又 让 人 感 到 秦 汉 以 来 的 流 风 余 韵 #它 是 完
完 全 全 的 行 楷 #但 篆 书 的 朴 茂 (隶 书 的 婉 丽 (草 书 的
神 韵 都 积 淀 (流 荡 于 其 中 #不 见 痕 迹 而 又 无 处 不 在 #
构 成 -兰 亭 序 .深 邃 的 艺 术 境 界 %
王 羲 之 -兰 亭 序 .巨 大 的 魅 力 及 其 所 蕴 藏 着 的
深 厚 的 书 学 谱 系 #深 深 吸 引 着 苏 轼 % 这 一 时 期 #他 迷
恋 -兰 亭 .#苦 学 -兰 亭 .% 治 平 四 年 九 月 #苏 轼 在 老
家 居 母 丧 时 作 -书 摹 本 5兰 亭 6后 .#记 载 了 苏 辙 从 河
朔 带 回 一 唐 人 摹 本 -兰 亭 .#由 宝 月 大 师 惟 简 找 人 刻
于 石 一 事 % 在 -题 二 王 书 .中 #他 声 称 ,'笔 成 冢 (墨
自 熙 宁 四 年 至 元 丰 二 年 #为 苏 轼 书 法 创 作 的 第
二 阶 段 % 详 察 这 个 阶 段 的 书 风 #苏 轼 的 这 一 段 话 对
我 们 颇 有 启 发 意 义 ,
*
!+!#F
成 池 #不 及 羲 之 即 献 之 %)
其 实 #前 期 苏 轼 所 提 到
??)兰 亭 *&)乐 毅 *&)东 方 先 生 *三 帖 !皆 妙
.E/CDE
的 -兰 亭 .仅 仅 是 王 羲 之 书 法 作 品 的 代 称 % 苏 轼 前
期 的 楷 书 (行 书 #都 受 到 王 羲 之 书 风 的 巨 大 影 响 #甚
至 到 了 元 丰 二 年 #仍 然 慨 叹 王 羲 之 的 -兰 亭 .(-乐
毅 .'妙 绝 )% 楷 书 以 这 一 时 期 的 -媳 妇 上 问 帖 .为
例 #该 贴 写 得 从 容 自 然 #其 精 妙 的 点 画 (放 逸 的 字 势
均 逼 似 王 羲 之 的 -乐 毅 论 .% 至 于 -亡 伯 苏 涣 挽 诗
帖 .#同 样 具 备 羲 之 小 楷 的 风 范 #其 凝 重 雍 容 的 风
格 #饱 满 的 笔 意 与 生 动 的 意 态 颇 类 于 王 羲 之 的 -黄
庭 经 .#仿 佛 就 是 羲 之 小 楷 的 重 现 %
绝 33
这 就 是 说 #中 期 #苏 轼 除 一 如 既 往 地 看 重 王 羲 之
以 外 #又 开 始 将 颜 真 卿 作 为 了 主 要 的 取 法 对 象 % 苏
轼 重 颜 #还 可 以 从 下 面 这 段 言 论 中 看 出 ,
??君 子 之 于 学 !百 工 之 于 技 !自 三 代 历 汉 至 唐
而 备 矣 !故 诗 至 于 杜 子 美 !文 至 于 韩 退 之 !书 至
于 颜 鲁 公 !画 至 于 吴 道 子 !而 古 今 之 变 !天 下 之
.
D/#DE)
能 事 毕 矣 "
苏 轼 书 法 创 作 中 期 取 法 颜 真 卿 #是 有 其 深 刻 原
因 的 %
苏 轼 前 期 的 行 书 受 王 羲 之 影 响 很 大 #这 种 影 响
既 表 现 在 作 品 的 外 在 风 貌 上 #更 表 现 在 其 内 在 神 韵
方 面 % 从 外 在 风 貌 来 看 #苏 轼 强 化 了 王 羲 之 行 书
在 中 国 书 法 史 上 #能 与 '书 圣 )王 羲 之 比 肩 的 可
能 就 只 有 颜 真 卿 了 % 颜 书 不 仅 在 唐 代 就 冠 绝 一 世 #
而 且 在 唐 以 后 也 产 生 了 深 刻 的 影 响 % '学 书 当 学
颜 )#颜 书 在 宋 代 的 影 响 #可 以 用 陆 游 的 这 一 诗 句 来
概 括 % 颜 真 卿 擅 长 的 书 体 主 要 是 楷 书 与 草 书 #他 的
书 法 #初 从 家 学 #又 从 初 唐 四 大 书 家 虞 世 南 (欧 阳 询 (
褚 遂 良 (薜 稷 广 泛 吸 取 养 料 #进 而 上 溯 二 王 #然 后 以
其 刚 毅 不 屈 (黄 钟 雷 鸣 般 的 心 性 #穿 越 丰 厚 的 书 学 传
统 #最 终 创 立 了 博 大 精 深 的 '颜 体 )%
'
姿 媚 )的 特 点 #用 笔 精 致 (点 画 丰 茂 (字 势 灵 动 #字
态 顾 盼 有 致 #轻 松 自 然 #用 笔 上 虽 缺 少 -兰 亭 序 .的
劲 健 #但 在 精 神 内 蕴 上 #仍 充 满 -兰 亭 序 .的 潇 洒 与
自 然 % 在 这 些 作 品 中 #-严 寒 帖 .(-临 政 精 致 帖 .(
-
治 平 帖 .是 典 范 % 以 -治 平 帖 .为 例 #该 帖 虽 缺 少
兰 亭 序 .的 劲 健 #但 其 用 笔 细 致 精 微 (字 态 婀 娜 多
-
姿 #也 写 得 如 -兰 亭 序 .一 般 轻 松 而 超 然 #整 幅 作 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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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川 师 范 大 学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
颜 体 )追 求 用 笔 的 深 沉 (雄 健 #内 藏 刚 健 的 骨
一 点 我 们 可 以 举 出 柳 公 权 与 杨 凝 式 %
体 #外 着 丰 厚 的 血 肉 #法 体 往 往 精 密 (深 稳 % 由 于 将
篆 (隶 二 体 有 机 地 融 入 真 (草 之 中 #颜 字 往 往 既 显 内
在 的 整 密 精 微 #又 有 外 在 的 大 气 磅 礴 #既 有 雄 健 之
风 #又 有 清 媚 之 趣 #-新 唐 书 .所 谓 '遒 婉 )之 说 #为 知
音 之 论 % 朱 长 文 评 颜 书 云 ,'点 如 坠 石 #画 如 夏 云 #
钩 如 屈 金 #戈 如 发 弩 #纵 横 有 象 #低 昂 有 态 #自 羲 (献
柳 公 权 是 唐 代 继 颜 真 卿 之 后 的 又 一 位 书 法 大
家 #世 有 '颜 筋 柳 骨 )之 说 #将 其 与 颜 氏 相 提 并 论 #足
见 其 影 响 与 声 望 % 在 苏 轼 眼 里 #'柳 少 师 书 本 出 于
颜 #而 能 自 出 新 意 % 一 字 百 金 #非 虚 语 也 % 其 言 0心
*
C+CC
正 则 笔 正 1者 #非 独 讽 谏 #理 固 然 也 )
% 柳 公 权 初
学 王 书 #后 遍 阅 近 代 笔 法 #受 颜 书 影 响 很 大 #但 又 能
自 创 一 家 风 格 #其 作 品 以 清 健 (瘦 劲 的 鲜 明 风 格 名 震
于 世 % 也 因 此 般 '柳 骨 )之 风 #柳 公 权 终 于 摆 脱 了 颜
书 的 影 响 #而 '自 出 新 意 )#'书 家 谓 惊 鸿 避 弋 (饥 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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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 来 #未 有 如 公 者 也 %)
颜 书 的 这 种 风 格 #给 后 世
以 深 刻 的 影 响 #仅 就 宋 代 来 说 #宋 代 书 家 就 没 有 一 个
不 从 颜 书 中 接 受 洗 礼 与 惠 泽 % 对 于 颜 书 #苏 轼 最 为
心 仪 的 是 其 清 雄 的 阳 刚 之 美 #因 为 这 种 阳 刚 之 美 正
好 补 正 苏 轼 前 期 书 法 秀 美 过 余 而 阳 刚 不 足 的 特 点 %
评 点 颜 书 #苏 轼 特 别 注 意 颜 书 所 呈 现 出 的 力 的 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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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韫 #不 足 喻 其 鸷 急 )
%
杨 疑 式 #也 是 给 苏 轼 中 期 书 法 以 深 刻 影 响 的 另
一 书 家 #这 不 单 是 黄 庭 坚 的 观 点 #苏 轼 自 己 就 说 ,
'自 颜 (柳 氏 没 #笔 法 衰 绝 #加 以 唐 末 丧 乱 #人 物 凋 落
磨 灭 #五 代 文 采 风 流 #扫 地 尽 矣 % 独 杨 公 凝 式 笔 迹 雄
杰 #有 二 王 (颜 (柳 之 馀 #此 真 可 谓 书 之 豪 杰 #不 为 时
?
?颜 鲁 公 书 雄 秀 独 出 !一 变 古 法 !如 杜 子 美
诗 !格 力 天 纵 !奄 有 汉 魏 晋 唐 以 来 风 流 " 后 之 作
.C/CC
者 !殆 难 复 措 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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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于 颜 书 冲 决 旧 法 #以 刚 毅 的 心 性 创 造 新 的 书
风 #苏 轼 倍 加 赞 赏 #因 为 由 体 悟 了 天 地 大 化 的 心 性 真
实 地 传 达 出 的 作 品 #方 为 最 自 然 的 作 品 % 相 形 之 下 #
苏 轼 前 期 的 书 法 仍 背 负 着 沉 重 的 传 统 #他 需 要 一 个
突 变 #将 自 己 内 心 的 感 悟 真 实 自 然 地 表 达 出 来 #而 颜
书 正 是 促 成 这 一 突 变 最 为 重 要 的 武 器 % 这 一 时 期 的
苏 轼 #反 复 临 写 揣 摩 颜 书 #对 颜 书 有 极 其 深 入 细 微 的
体 会 感 应 % 应 该 说 #颜 书 对 苏 轼 都 产 生 过 深 刻 的 影
响 #但 其 中 对 苏 轼 启 发 最 大 (影 响 最 大 的 #还 应 数
世 所 汩 没 者 %)
对 杨 凝 式 的 这 番 推 崇 #除 了
因 杨 凝 式 与 颜 书 一 脉 相 承 外 #更 为 主 要 的 原 因 是 杨
凝 式 本 身 的 魅 力 #要 不 然 #他 直 追 颜 体 就 行 了 #何 必
又 及 杨 凝 式 % 杨 凝 式 擅 长 行 草 二 体 % 其 书 法 本 身 的
价 值 #苏 轼 完 全 心 领 神 会 #所 以 他 有 时 干 脆 就 说 ,
'杨 公 凝 式 笔 为 雄 #往 往 与 颜 (柳 相 上 下 #甚 可 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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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 %)
平 心 而 论 #就 中 国 书 法 的 发 展 历 程 而 言 #杨 凝 式
是 不 能 与 颜 (柳 相 伯 仲 的 % 苏 轼 推 崇 杨 凝 式 #主 要 是
看 中 了 他 在 行 (草 两 类 书 作 中 仍 然 能 突 现 其 '雄 杰 )
之 气 % 关 于 杨 凝 式 书 风 之 雄 #-宣 和 书 谱 .也 称 ,'凝
-
东 方 朔 画 赞 .和 -争 座 位 稿 .%
对 于 -东 方 朔 画 赞 .#苏 轼 说 ,'颜 鲁 公 平 生 写
碑 #唯 东 方 朔 画 赞 为 清 雄 #字 间 栉 比 而 不 失 清
*D+#D")
式 笔 迹 独 为 雄 强 #与 颜 真 卿 相 上 下 #自 是 当 时 翰 墨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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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 %)
-东 方 朔 画 赞 .确 为 颜 真 卿 倍 受 人 们 推 崇
豪 杰 %)
杨 凝 式 是 处 于 唐 宋 之 间 的 著 名 书 家 #如
的 经 典 之 作 #该 作 据 传 初 为 王 羲 之 小 楷 #颜 真 卿 变 小
字 为 大 字 #融 篆 籀 笔 意 于 大 楷 之 中 #使 全 幅 作 品 由 原
来 的 清 朗 俊 逸 一 变 而 为 清 雄 厚 重 % 细 细 体 会 这 件 作
品 #你 会 感 到 #灵 动 (放 逸 #深 稳 (厚 重 (刚 健 (婉 秀 这
些 相 互 对 立 的 审 美 特 征 #居 然 能 在 一 幅 作 品 中 结 合
融 汇 得 这 样 天 衣 无 缝 #的 确 让 人 颇 感 神 奇 % 苏 轼 所
见 到 的 颜 碑 可 谓 多 矣 #却 独 独 钟 情 看 重 这 一 件 #这 就
不 难 理 解 了 %
果 拜 倒 在 唐 代 书 风 之 下 #向 前 人 讨 点 残 羹 冷 炙 #杨 凝
式 在 苏 轼 心 目 中 就 绝 不 会 有 如 此 的 声 誉 % 杨 凝 式 的
可 贵 正 在 于 #在 唐 代 书 坛 堪 称 后 代 宗 师 的 颜 柳 的 巨
大 身 影 下 #他 没 有 战 战 兢 兢 #亦 步 亦 趋 #相 反 他 的 心
态 格 外 放 松 #据 载 他 多 遨 游 佛 道 祠 庙 #遇 山 水 胜 概 #
辄 流 连 赏 咏 #有 垣 墙 断 缺 处 #顾 视 引 笔 #若 与 神 会 %
广 博 的 见 闻 与 透 彻 的 心 性 #使 他 深 厚 的 学 养 一 点 也
没 有 成 为 包 袱 与 障 碍 #这 也 许 与 他 本 人 为 人 颠 狂 落
拓 (放 浪 形 骸 的 个 性 特 征 息 息 相 关 % 总 之 #字 在 他 那
里 #写 得 是 那 样 的 斑 斓 纷 披 #自 由 自 在 % 由 他 的 名 作
-韭 花 帖 .(-神 仙 起 居 法 帖 .你 既 会 看 到 杨 书 与 欧 (
颜 间 的 继 承 关 系 #但 也 更 能 看 到 杨 书 笔 迹 纵 放 (自 由
放 任 的 一 面 % 黄 庭 坚 称 杨 书 如 '散 僧 入 圣 )#实 际 意
苏 轼 中 期 书 法 创 作 关 注 与 取 法 的 主 要 对 象 是 颜
体 #这 一 看 法 包 含 两 层 意 思 ,一 是 揭 示 出 苏 轼 此 一 时
期 对 颜 氏 博 大 精 深 的 书 风 的 体 会 (领 悟 甚 多 甚 深 #二
是 指 他 精 研 苦 学 颜 体 的 同 时 #对 盛 唐 书 风 的 广 泛 吸
取 以 及 对 颜 影 响 所 及 的 书 家 的 观 摹 学 习 % 关 于 这 后
"
"
陈 晓 春 ?'苏 体 )的 本 体 研 究 及 谱 系 探 源
在 点 明 #杨 凝 式 书 作 固 然 有 纵 横 奔 放 (酣 畅 淋 漓 的 一
们 可 以 看 到 #对 于 柳 体 #苏 轼 并 不 过 多 地 师 其 面 目 #
追 求 形 似 #而 是 力 求 得 其 神 髓 #以 此 化 入 自 己 的 作 品
之 中 #像 -次 韵 答 刘 泾 一 首 .(-黄 楼 帖 .(-北 游 帖 .
等 #我 们 又 何 尝 体 会 不 到 蕴 蓄 其 中 的 柳 书 之 神 致 %
总 之 #苏 轼 书 法 创 作 的 中 期 尽 管 受 到 众 多 的 影
响 #但 给 予 苏 轼 最 大 影 响 的 #还 是 颜 (柳 (杨 三 家 书
风 #这 三 家 书 风 中 #颜 (杨 二 家 的 影 响 往 往 既 是 内 在
的 #又 是 外 在 的 #而 柳 体 主 要 以 深 稳 劲 健 的 笔 意 #渗
透 进 苏 轼 书 作 之 中 #作 为 内 在 的 潜 质 之 一 支 撑 着 苏
体 % 当 然 #如 前 所 言 #这 一 时 期 苏 轼 仍 然 受 着 王 氏 书
风 的 滋 养 #所 不 同 的 只 是 #此 时 苏 轼 的 书 风 #由 量 的
积 累 (博 采 众 家 之 长 溶 于 一 炉 #已 在 早 期 的 '姿 媚 )
中 融 进 了 雄 健 的 意 味 #它 使 这 一 时 期 的 作 品 不 仅 仅
悦 目 #更 蕴 蓄 着 厚 重 的 能 量 %
面 #同 时 它 又 冥 含 天 矩 (妙 契 自 然 % 杨 凝 式 的 出 现 #
使 苏 轼 仿 佛 找 到 了 知 音 %
对 苏 轼 中 期 书 法 产 生 影 响 的 当 然 还 不 止 颜 (柳 (
杨 这 三 家 #苏 轼 这 样 的 书 法 大 家 #往 往 都 是 博 采 众 家
而 融 为 一 炉 #因 而 #要 穷 尽 对 他 均 产 生 过 影 响 的 书 家
是 困 难 的 % 不 过 #就 整 个 中 期 书 法 来 讲 #颜 (柳 (杨 三
家 书 风 对 苏 轼 的 影 响 又 是 巨 大 的 #颜 的 清 雄 丰 厚 (柳
的 劲 健 坚 挺 以 及 杨 的 纵 逸 酣 畅 #我 们 都 能 在 他 这 一
时 期 的 书 作 中 明 显 看 到 %
-
表 忠 观 碑 .是 苏 轼 书 法 创 作 过 渡 期 的 一 件 代
表 作 #该 作 楷 体 #作 于 元 丰 元 年 #从 全 幅 作 品 看 #受 颜
书 的 影 响 非 常 明 显 % 这 一 点 #黄 庭 坚 也 有 明 确 认 识 %
将 颜 真 卿 -东 方 先 生 画 赞 .与 -表 忠 观 碑 .放 在 一 起
比 较 #我 们 能 很 清 楚 地 看 到 二 者 间 的 继 承 关 系 #二 者
皆 融 篆 入 楷 #笔 意 圆 劲 (点 画 深 稳 丰 厚 % 只 是 相 形 之
下 #-表 忠 观 碑 .缺 少 -东 方 先 生 画 赞 .的 雄 强 厚 重 #
因 为 后 者 结 体 方 正 #更 为 强 调 篆 籀 圆 劲 的 笔 意 #而
元 丰 三 年 至 建 中 靖 国 元 年 #为 苏 轼 书 法 创 作 的
第 三 个 阶 段 % 苏 轼 传 世 名 作 #大 都 创 作 于 这 一 时 期 %
一 般 地 说 #艺 术 家 风 格 的 成 熟 #往 往 有 赖 于 艺 术
与 非 艺 术 两 个 方 面 的 条 件 #从 艺 术 本 身 条 件 来 讲 #苏
轼 在 书 法 上 勤 学 苦 练 #博 采 众 长 #溶 于 一 炉 #具 备 了
较 为 深 厚 的 书 艺 修 养 % 但 是 #仅 有 这 方 面 条 件 显 然
是 不 够 的 % 书 #作 为 心 画 #其 变 革 与 创 新 的 动 力 显 然
来 自 于 创 作 主 体 的 感 性 生 命 力 量 % 此 乃 古 人 所 谓
'中 得 心 源 )% 没 有 主 体 狂 野 的 感 性 生 命 力 #艺 术 仍
然 是 言 不 由 衷 #矫 饰 而 无 味 % 苏 轼 后 期 的 书 法 #当 然
首 先 得 力 于 深 厚 的 书 学 谱 系 的 滋 养 #但 更 为 重 要 的 #
是 苏 轼 内 在 生 命 的 支 撑 % 在 苏 轼 的 眼 里 #书 法 点 画
所 构 建 的 这 个 世 界 #是 他 的 世 界 #也 与 宇 宙 大 化 息 息
相 通 % 他 那 由 内 心 吐 出 的 点 画 #既 是 宇 宙 万 物 的 提
纯 #也 是 内 心 郁 结 的 不 得 而 已 的 宣 泄 % 苏 轼 后 期 的
书 法 作 品 我 们 已 经 很 难 看 到 哪 家 哪 派 的 影 响 #丰 厚
的 谱 系 已 经 内 化 为 个 性 化 的 书 风 $$$'豪 劲 )%
经 历 赤 壁 泛 舟 #苏 轼 心 灵 越 过 纷 纷 扰 扰 的 人 世
而 朝 向 无 限 的 宇 宙 自 然 % 宇 宙 的 博 大 #江 河 日 月 的
永 恒 #使 苏 轼 的 精 神 境 界 得 到 充 分 的 提 升 与 拓 展 #与
江 海 相 吞 吐 #与 日 月 相 应 答 #造 就 了 其 元 气 淋 漓 (深
厚 博 大 的 书 风 % 而 我 们 又 看 到 #在 苏 轼 黄 州 赤 壁 的
精 神 漫 游 中 #既 有 穿 空 的 乱 石 (拍 岸 的 惊 涛 #又 有 徐
徐 而 来 的 清 风 与 山 间 之 明 月 #于 是 在 苏 轼 的 精 神 世
界 中 就 既 有 东 去 的 大 江 #又 有 初 嫁 的 小 乔 % 这 一 时
期 我 们 看 到 前 期 的 '姿 媚 )在 '苏 体 )中 仍 然 难 以 隐
去 形 迹 #但 我 们 看 到 的 更 多 是 由 博 大 的 精 神 底 蕴 支
撑 起 的 '苏 体 )的 另 一 种 形 态 $$$'豪 劲 )的 书 风 %
-
表 忠 观 碑 .在 以 篆 入 楷 的 同 时 #更 为 强 调 以 隶 入
楷 #正 如 元 代 郝 经 所 说 ,'颜 鲁 公 以 忠 义 大 节 #极 古
今 之 正 #援 篆 入 楷 /苏 东 坡 以 雄 文 大 笔 #极 古 今 之 变 #
*C+#DC
以 楷 用 隶 #于 是 书 法 备 极 无 余 蕴 矣 %)
因 此 虽 有
篆 意 #但 整 体 的 灵 动 使 字 形 欹 侧 多 姿 #少 了 几 分 厚
重 #却 多 了 几 分 放 逸 % 但 对 比 前 期 的 楷 书 #诸 如 -媳
妇 上 问 帖 .等 #苏 轼 学 颜 #又 增 强 了 其 深 稳 的 笔 意 #
用 笔 老 道 了 许 多 %
-
天 际 乌 云 帖 .是 苏 轼 这 一 时 期 又 一 重 要 作 品 #
该 作 为 行 体 #更 近 于 苏 轼 后 期 书 风 % 它 有 效 融 入 了
颜 体 丰 厚 的 点 画 #以 正 锋 为 主 #间 用 侧 锋 取 妍 #因 而
结 体 更 为 欹 侧 灵 动 #字 势 更 加 婀 娜 多 姿 % 全 幅 作 品
淋 漓 酣 畅 (气 脉 不 断 #写 得 非 常 放 松 (自 然 #杨 凝 式 纵
放 自 然 (斑 斓 纷 披 的 书 风 在 这 里 得 到 了 很 好 的 表 现 %
杨 氏 这 种 书 风 对 苏 轼 的 影 响 #还 可 以 从 -偃 竹 帖 .(
-
元 神 帖 .(-黄 楼 帖 .(-凶 岁 之 余 帖 .(-祭 文 与 可
文 .等 作 品 中 看 到 #这 些 作 品 中 #苏 轼 将 颜 (杨 二 种
风 格 很 好 地 糅 合 在 了 一 起 % 这 种 糅 合 #同 样 促 成 了
苏 轼 后 期 书 风 %
-
远 游 庵 铭 .为 楷 体 #从 此 作 瘦 劲 的 书 风 可 以 看
到 苏 轼 这 一 时 期 对 柳 体 潜 心 的 揣 摸 (学 习 #对 比 仍 作
于 这 一 时 期 的 -文 与 可 字 说 .(-问 养 帖 .等 王 氏 书 风
的 流 风 余 韵 #此 作 笔 势 瘦 劲 (字 态 严 整 (结 体 精 巧 #确
为 研 习 柳 体 后 的 佳 作 % 在 并 不 多 见 的 这 类 作 品 中 我
"
D
四 川 师 范 大 学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以 著 名 的 -黄 州 寒 食 帖 .为 例 #欣 赏 该 作 #我 们
惊 奇 地 感 到 这 一 作 品 的 审 美 范 式 的 特 殊 性 % 以 苏 轼
曾 经 秀 媚 悦 目 的 书 风 看 #它 是 不 '美 )的 (不 和 谐 的 #
因 为 它 是 作 者 内 心 狂 野 的 感 性 生 命 的 外 显 #它 体 现
的 是 生 命 在 饱 受 压 抑 后 的 迸 发 #其 狂 放 之 态 #如 惊 涛
拍 岸 (乱 石 穿 空 #给 人 以 崇 高 的 美 % 该 作 笔 意 随 情 感
的 起 伏 而 抑 扬 变 化 #从 '自 我 来 黄 州 )到 '两 月 秋 萧
瑟 )#笔 势 虽 跌 宕 多 姿 #但 基 本 还 算 收 敛 #但 '卧 闻 海
棠 花 )以 下 #笔 势 愈 来 愈 纵 放 #几 乎 全 用 侧 笔 取 势 #
其 肥 厚 的 点 画 (宽 博 的 结 体 (字 势 的 灵 动 摇 曳 与 行 式
的 偃 仰 承 递 #使 作 者 内 心 积 郁 已 久 的 情 绪 得 到 了 最
为 充 分 的 宣 泄 #到 诗 句 的 '君 门 )以 下 #字 态 的 美 丑
与 规 矩 法 度 也 不 再 为 作 者 所 顾 及 #而 是 随 内 心 的 情
绪 节 律 而 自 由 挥 洒 #越 到 后 面 #字 体 越 大 #运 笔 越 快 #
字 态 虽 丑 #却 让 人 感 到 痛 快 淋 漓 #汪 洋 恣 肆 %
-洞 庭 春 色 赋 .也 是 苏 轼 后 期 代 表 作 % 刚 被 召
回 京 重 任 翰 林 学 士 的 苏 轼 #又 因 受 洛 党 攻 击 而 被 贬
知 颖 州 #倍 受 打 击 (屡 遭 磨 难 (经 历 赤 壁 泛 舟 的 苏 轼 #
此 时 的 内 心 与 其 说 是 悲 愤 交 加 #还 不 如 说 是 泰 然 处
之 $$$世 间 的 荣 辱 毁 誉 已 不 再 记 挂 于 心 % 此 时 #挚
友 赵 德 麟 !时 任 承 议 郎 签 判 颖 州 "送 来 '洞 庭 春 色 )
酒 款 待 苏 轼 % 乘 着 酒 兴 #苏 轼 信 笔 写 下 此 赋 % 为 充
分 体 现 出 如 此 这 般 的 气 概 与 胸 襟 #苏 轼 多 用 卧 笔 #并
将 隶 书 飘 逸 舒 展 的 笔 意 融 入 行 楷 之 中 #尤 其 强 化 了
笔 画 的 波 折 与 动 势 % 丰 润 遒 劲 的 点 画 (舒 展 自 如 的
字 势 与 谨 密 严 整 的 结 构 #营 造 出 气 势 雄 放 (风 姿 绰
约 (神 与 之 清 (思 与 之 远 的 辽 阔 境 界 #让 我 们 彻 底 领
略 到 '苏 体 )丰 富 的 审 美 内 涵 %
参 考 文 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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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 任 编 辑 "唐 ?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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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