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卷 第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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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川 师 范 大 学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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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唤 本 真 !论 劳 伦 斯 小 说
中 的 原 始 主 义
袁 !静 !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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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川 大 学 外 国 语 学 院 #成 都 "@**"#"
!
!摘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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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 始 主 义 是 劳 伦 斯 的 小 说 的 主 要 特 点 之 一 "它 主 要 表 现 在 三 个 方 面 $即 他 对 自 然 的 崇 尚 #对 血 性 意 识 的
张 扬 以 及 对 非 主 流 文 化 的 迷 恋 "劳 伦 斯 的 主 要 作 品 +恋 爱 中 的 女 人 ,#+儿 子 与 情 人 ,和 +羽 蛇 ,表 明 $他 的 原 始 主 义
的 本 质 是 对 现 代 西 方 工 业 文 明 的 批 判 $对 生 命 价 值 的 追 求 $也 是 对 人 类 再 生 之 路 的 探 寻 "
关 键 词 !劳 伦 斯 %原 始 主 义 %自 然 %血 性 意 识 %非 主 流 文 化
中 图 分 类 号 !VD")C*,#!文 献 标 志 码 !E!文 章 编 号 !@***FD!@D&)**+'*#F*@@"F*D
#
!
!除 了 具 有 反 传 统 以 及 力 求 创 新 的 先 锋 前 卫 精 神
典 文 学 作 品 中
都 可 以 发 现 一 种 回 返 原 初 状 态 的 冲
等 $向 前 看 %的 倾 向 外 #英 美 现 代 主 义 文 学 还 包 含 一
种 $向 后 看 %的 精 神 追 求 和 艺 术 取 向 #亦 即 一 种 反 文
明 )反 理 性 并 渴 望 回 归 自 然 和 本 真 状 态 的 $原 始 主
动 #其 中 包 括 蒙 田 的 .食 人 者 /)锡 德 尼 的 牧 歌 .阿 卡
迪 亚 /)莎 士 比 亚 的 .冬 天 的 故 事 /和 .皆 大 欢 喜 /)哥
德 斯 密 斯 的 .废 弃 的 村 庄 /以 及 卢 梭 的 .爱 弥 儿 /和
.新 爱 洛 绮 斯 /等 &尽 管 这 些 作 品 表 面 上 $向 后 看 %#
但 它 们 所 反 映 的 追 求 原 始 状 态 的 努 力 并 不 意 味 着 复
旧 #也 不 意 味 着 号 召 人 们 重 返 史 前 的 野 蛮 和 蒙 昧 &
究 其 实 质 #它 们 是 在 对 西 方 文 明 的 弊 端 加 以 反 省 和
批 判 #并 探 寻 人 类 回 归 精 神 家 园 的 途 径 #其 目 的 在 于
拯 救 西 方 人 孤 独 无 依 的 灵 魂 #并 在 理 性 与 非 理 性 )自
然 与 文 明 )现 实 与 理 想 之 间 取 得 平 衡 #从 而 使 人 的 生
命 变 得 更 有 意 义 和 价 值 &
义 %!/474<494;7"&按 照 .大 不 列 颠 百 科 全 书 /的 解
O
释 #原 始 主 义 是 $一 种 对 世 界 的 看 法 #即 一 方 面 认 为
人 类 历 史 是 一 个 从 美 好 到 衰 落 的 每 况 愈 下 的 过 程
!
按 时 序 的 原 始 主 义 "#另 一 方 面 则 认 为 人 类 的 救 赎
*
@+
之 路 在 于 回 归 简 单 生 活 !文 化 原 始 主 义 "% &也 即
是 说 #原 始 主 义 者 们 认 为 #人 类 最 理 想 的 生 存 阶 段 是
文 明 出 现 前 的 原 始 自 然 状 态 &他 们 赞 美 往 昔 #对 原
始 的 生 活 方 式 持 有 深 切 的 怀 念 #并 把 自 然 )简 朴 )本
真 作 为 文 化 价 值 的 尺 度 &这 种 崇 拜 原 始 生 命 )将 原
始 社 会 理 想 化 的 倾 向 在 西 方 文 化 中 古 已 有 之 #在 古
希 腊 神 话 以 及 基 督 教 的 .圣 经 /中 #都 有 关 于 天 堂 般
的 乐 园 生 活 的 记 载 &由 于 $堕 落 %等 种 种 原 因 #人 类
失 去 了 美 好 的 家 园 #从 理 想 的 $黄 金 时 代 %坠 入 艰 难
丛 生 的 现 实 生 活 #但 他 们 对 往 昔 的 怀 念 和 向 往 从 未
停 止 过 &这 种 心 理 习 惯 代 代 相 传 #深 深 地 植 入 西 方
人 的 种 族 记 忆 之 中 &由 于 这 个 原 因 #在 不 少 西 方 经
如 果 我 们 把 视 线 转 向 英 美 现 代 主 义 小 说 #就 不
难 看 出 #在 不 少 重 要 作 家 的 作 品 如 康 拉 德 的 .黑 暗 的
中 心 /)乔 伊 斯 的 .尤 利 西 斯 /和 福 克 纳 的 .喧 哗 与 骚
动 /中 同 样 存 在 着 原 始 主 义 情 结 &以 .儿 子 与 情 人 /)
.恋 爱 中 的 妇 女 /等 小 说 著 称 于 世 的 Q'N'劳 伦 斯 照
理 也 属 于 上 述 大 师 之 列 &然 而 与 其 他 小 说 家 不 同 的
是 #他 的 原 始 主 义 并 非 一 时 的 情 绪 宣 泄 #也 不 仅 仅 出
现 在 某 个 特 定 的 阶 段 或 者 某 部 作 品 之 中 &他 那 否 定
收 稿 日 期 !)**AF@*F))
作 者 简 介 !袁 静 妤 !@+,,'"#女 #四 川 成 都 人 #四 川 大 学 外 国 语 学 院 讲 师 #文 学 硕 士 #主 要 研 究 英 美 文 学 及 文 学 理 论 &
@@"
袁 静 妤 !呼 唤 本 真 (论 劳 伦 斯 小 说 中 的 原 始 主 义
现 代 工 业 社 会 和 机 械 文 明 )反 对 理 性 )呼 唤 本 真 )探
对 大 自 然 情 有 独 钟 的 传 统 #对 自 然 界 的 一 切 表 现 出
非 同 寻 常 的 关 注 和 热 爱 &这 种 与 自 然 的 特 殊 感 情 也
与 他 本 人 的 经 历 有 关 &劳 伦 斯 的 青 少 年 时 代 是 在 诺
丁 汉 乡 下 度 过 的 &古 老 的 英 格 兰 田 园 牧 歌 式 的 美 丽
风 光 令 他 心 醉 神 迷 &那 儿 明 净 的 天 空 )茂 密 的 森 林 )
清 澈 的 溪 流 和 宁 静 的 大 地 都 是 他 终 身 难 忘 的 魂 牵 梦
萦 之 地 &他 曾 经 满 怀 深 情 地 描 写 儿 时 和 青 年 时 代 的
故 乡 (这 片 山 乡 $东 部 和 东 北 部 是 曼 斯 菲 尔 德 以 及 舍
伍 德 森 林 区 &在 我 眼 里 #它 过 去 是 #现 在 依 然 是 美 丽
的 山 乡 '''一 边 是 诺 丁 汉 的 红 色 砂 岩 和 橡 树 林 #另
寻 人 类 再 生 之 路 的 激 情 在 其 思 想 和 作 品 中 是 一 以 贯
之 的 &由 于 这 个 原 因 #著 名 文 论 家 艾 布 拉 姆 斯 称 他
*)+)#D
为 $具 有 广 泛 原 始 主 义 意 识 的 思 想 家 %
&关 于 劳
伦 斯 的 原 始 主 义 倾 向 #国 内 学 者 近 年 来 在 其 论 著 中
有 所 评 述 &李 维 屏 指 出 ($劳 伦 斯 的 创 作 视 野 充 分 体
现 了 原 始 主 义 与 现 代 主 义 的 结 合 %#$劳 伦 斯 也 许 是
英 国 文 学 史 上 对 机 械 文 明 与 原 始 力 量 之 间 的 冲 突 最
*
!+
为 关 注 的 作 家 之 一 % &蒋 家 国 把 劳 伦 斯 的 创 作 分
为 四 个 时 期 #并 认 为 他 在 第 三 个 时 期 $探 索 原 始 宗
教 #力 图 在 未 被 工 业 文 明 玷 污 的 原 生 状 态 中 寻 求 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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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边 是 德 比 郡 冷 峻 的 石 灰 石 )桉 树 和 石 墙 %
&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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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 % &刘 洪 涛 认 为 ($劳 伦 斯 一 直 试 图 激 活 人 的
如 此 幽 美 的 环 境 中 #劳 伦 斯 深 深 感 到 人 与 自 然 是 息
息 相 通 的 &他 对 大 自 然 产 生 了 亲 近 甚 至 近 乎 膜 拜 的
感 情 &这 种 感 情 不 仅 体 现 在 他 的 小 说 里 #而 且 还 见
于 他 的 散 文 )游 记 和 诗 歌 之 中 &在 他 的 作 品 中 #劳 伦
斯 把 自 己 的 真 情 实 感 寄 寓 到 花 草 树 木 之 上 #尽 情 地
抒 发 自 己 的 情 感 #并 对 自 然 界 做 了 许 多 精 彩 的 描 写 &
他 $笔 下 的 大 自 然 #一 草 一 木 #一 鸟 一 兽 同 人 一 样 都
有 着 生 命 的 灵 性 而 独 立 存 在 &他 崇 拜 大 自 然 #尊 重
自 然 界 的 花 草 树 木 就 像 尊 重 人 的 独 立 人 格 一
肉 体 )本 能 )欲 望 )血 性 等 被 工 业 文 明 压 抑 的 生 命 本
*D+),"
体 冲 动 #并 将 其 视 为 拯 救 人 类 的 内 在 源 泉 &%
张
慧 诚 认 为 ($劳 伦 斯 相 信 原 始 世 界 充 满 活 力 &他 用 文
学 创 作 无 情 地 批 判 了 资 本 主 义 工 业 文 明 对 人 性 的 扼
*"+
杀 &% 上 述 专 家 的 见 解 无 疑 是 颇 有 见 地 )深 中 肯 綮
的 #但 由 于 他 们 多 从 侧 面 涉 及 #并 未 对 劳 伦 斯 小 说 中
的 原 始 主 义 做 专 门 的 探 讨 #因 此 尚 有 未 尽 之 意 &本
文 拟 集 中 考 察 劳 伦 斯 小 说 的 原 始 主 义 特 质 #并 从 他
对 自 然 的 崇 尚 )对 血 性 意 识 的 张 扬 以 及 对 非 主 流 文
化 的 迷 恋 等 三 个 方 面 做 一 全 面 阐 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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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 % &也 正 是 因 为 这 个 原 因 #劳 伦 斯 所 描 写 的 自
然 景 物 都 显 得 特 别 鲜 活 和 富 有 灵 性 &应 该 指 出 的
是 #劳 伦 斯 作 品 中 的 大 自 然 并 非 仅 仅 作 为 主 人 公 活
动 的 背 景 而 出 现 #而 是 与 人 水 乳 交 融 #合 为 一 体 的 &
.恋 爱 中 的 女 人 /中 伯 金 在 感 情 上 遭 受 赫 迈 厄 妮 的 打
击 之 后 #一 段 描 写 可 以 作 为 典 型 例 证 &
劳 伦 斯 的 创 作 年 代 时 值 欧 洲 主 要 国 家 包 括 英 国
进 入 垄 断 资 本 主 义 阶 段 &由 于 工 业 革 命 和 科 学 技 术
的 迅 猛 发 展 #经 济 日 趋 繁 荣 #人 们 的 物 质 生 活 也 变 得
日 益 丰 富 &然 而 与 此 形 成 鲜 明 对 照 的 是 #在 资 本 主
义 取 得 长 足 进 步 的 同 时 #大 自 然 和 人 类 的 生 存 环 境
却 遭 到 严 重 破 坏 &优 美 的 自 然 环 境 被 污 染 #自 然 界
的 原 始 生 态 濒 临 毁 灭 &工 业 社 会 和 机 器 文 明 把 人 类
与 自 然 割 裂 开 来 #使 人 性 遭 受 极 大 压 抑 #人 的 精 神 世
界 变 成 一 片 荒 漠 &劳 伦 斯 直 面 空 前 的 文 化 危 机 #经
过 深 刻 的 思 索 #形 成 自 己 独 特 的 自 然 观 &他 认 为 #现
代 人 堕 落 的 根 本 原 因 之 一 是 人 同 自 然 的 疏 离 以 及 对
自 然 的 掠 夺 和 破 坏 &在 他 的 眼 中 #自 然 是 神 圣 的 #人
类 与 自 然 是 不 可 分 离 的 #与 其 他 生 命 一 样 都 是 自 然
之 子 &他 热 爱 自 然 #敬 畏 自 然 #把 自 然 视 为 是 包 括 人
类 在 内 的 所 有 生 命 的 根 源 和 归 宿 &作 为 现 代 人 #他
认 为 只 有 融 入 自 然 #皈 依 自 然 #完 善 自 我 与 $动 物 )盛
开 鲜 花 的 树 )土 地 )天 空 )太 阳 )星 星 和 月 亮 之 间 纯 粹
!!他 渴 望 着 得 到 什 么 "木 立 在 这 湿 漉 漉 的 山
坡 上 $他 感 到 喜 出 望 外 "这 里 遍 野 翠 丛 曼 披 层
蔽 $满 眼 鲜 花 叠 掩 累 映 "他 真 想 把 这 草 木 花 卉
触 抚 个 遍 $想 凭 借 对 花 木 的 触 摸 来 尽 情 享 受 这
如 画 胜 景 "他 脱 去 衣 服 $赤 身 露 体 地 坐 在 樱 草
从 中 $双 脚 在 花 丛 中 柔 滑 而 舒 服 地 擦 动 $接 着 是
双 腿 #双 膝 #双 臂 $直 到 胳 肢 窝 "他 躺 下 来 $让 樱
草 抚 弄 他 的 腹 部 $他 的 胸 脯 "这 种 遍 布 全 身 的
抚 摸 是 那 么 的 妙 不 可 言 $那 么 清 凉 适 人 $那 么 微
妙 无 比 $他 似 乎 使 自 己 沉 醉 于 这 些 花 草 的 抚 摸
/
@*0@!"
之 中 "
温 馨 的 大 自 然 给 予 伯 金 极 大 的 安 慰 &在 与 自 然 交 融
的 过 程 中 #他 精 神 上 变 得 无 比 充 实 )富 足 &从 上 面 的
描 写 可 以 看 出 #自 然 的 确 是 $奇 异 的 )未 知 的 )神 秘 的
*
,+@*G@@
的 关 系 %才 能 够 $拯 救 自 己 的 灵 魂 %
&换 言 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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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 代 人 的 救 赎 之 路 在 于 尊 重 自 然 #回 归 自 然 #与 自 然
和 谐 相 处 &劳 伦 斯 继 承 了 英 国 文 学 尤 其 是 浪 漫 主 义
生 命 之 泉 % #具 有 唤 醒 人 的 生 命 力 )使 人 变 得 生
气 勃 勃 并 重 获 新 生 的 神 奇 力 量 &大 自 然 能 够 唤 起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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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川 师 范 大 学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的 生 命 力 这 一 主 题 频 频 出 现 在 劳 伦 斯 其 他 作 品 之
中 #.查 泰 莱 夫 人 的 情 人 /即 为 其 中 之 一 &在 这 部 小
说 中 #作 者 用 他 那 饱 蘸 激 情 的 笔 描 写 男 女 主 人 公 幽
会 的 小 树 林 &在 那 远 离 工 业 文 明 的 喧 嚣 的 净 土 中 #
康 妮 和 梅 乐 士 寻 到 了 爱 情 和 生 命 的 伊 甸 园 &蕴 藏 着
生 命 奥 秘 的 林 中 小 屋 激 起 康 妮 对 生 命 的 渴 望 和 激
情 #而 小 鸡 的 出 生 )草 木 的 复 苏 也 无 不 暗 示 着 自 然 的
神 奇 和 伟 大 &
伦 斯 以 文 学 的 方 式 把 尼 采 这 句 话 的 内 涵 演 绎 得 淋 漓
尽 致 &在 他 的 小 说 中 #在 宏 伟 的 宇 宙 背 景 下 #生 命 以
自 然 律 动 的 节 奏 从 容 展 开 #从 强 大 而 神 奇 的 血 性 意
识 中 产 生 出 $真 正 的 自 我 )一 个 完 整 的 自 我 )本 能 的
*
D+@+,
非 理 性 支 配 的 自 我 %
&劳 伦 斯 指 出 血 性 意 识 $与
性 密 切 相 关 %#这 说 明 他 的 观 点 与 弗 洛 伊 德 的 理 论 有
暗 合 之 处 &弗 洛 伊 德 认 为 #人 的 心 理 结 构 分 为 意 识 )
前 意 识 和 无 意 识 三 部 分 &$存 在 于 黑 暗 之 中 %的 无 意
识 包 括 人 的 本 能 和 性 冲 动 &劳 伦 斯 所 说 的 血 性 意 识
实 际 上 就 是 无 意 识 &他 称 它 为 人 类 内 心 深 处 $不 曾
开 发 的 黑 暗 大 陆 %&尽 管 我 们 不 承 认 它 的 存 在 #$但
在 @+@D年 致 罗 素 的 信 中 #劳 伦 斯 写 道 ($我 正 在
阅 读 弗 雷 泽 的 .金 枝 /和 .图 腾 崇 拜 与 族 外 婚 /&现 在
我 相 信 *66+除 了 大 脑 和 神 经 系 统 外 #还 存 在 着 与
性 密 切 相 关 的 血 性 意 识 &这 是 人 生 命 的 一 半 #存 在
*
@"+AAG+*
她 无 时 无 刻 不 在 我 们 心 中 %
&劳 伦 斯 在 其 作
*
@)+#"+
于 黑 暗 之 中 &%
劳 伦 斯 在 这 里 所 说 的 $血 性 意
品 中 极 力 要 表 现 的 就 是 $人 性 中 像 浮 冰 一 样 沉 没 于
水 中 #从 未 见 到 的 那 八 分 之 七 的 一 大 片 #即 无 意 识 部
*@,+!"@
识 %!L&%%?G5%0;54%.;0:;;"指 的 是 与 理 性 相 对 立 的
与 性 有 关 的 人 的 本 能 意 识 &劳 伦 斯 认 为 #现 代 理 性
和 工 业 文 明 使 人 失 去 自 己 的 原 始 本 性 #精 神 上 变 得
越 来 越 萎 靡 和 虚 弱 #随 之 而 来 的 是 生 命 力 的 消 失 &
劳 伦 斯 因 此 呼 唤 旺 盛 生 命 力 的 回 归 &而 要 达 到 这 个
目 的 #就 必 须 借 助 于 血 性 意 识 #因 为 $血 性 意 识 能 使
分 %
&劳 伦 斯 认 为 #性 与 美 是 同 一 的 #正 如 火 与
火 焰 一 样 #因 此 他 坚 决 反 对 压 抑 性 本 能 &哲 学 的 精
神 至 上 )宗 教 的 禁 欲 主 义 )传 统 的 道 德 观 和 社 会 的 偏
见 都 对 性 本 能 持 排 斥 的 态 度 #这 无 异 于 割 断 人 的 生
命 之 根 #人 的 生 命 之 树 也 因 之 必 然 枯 萎 &这 是 他 主
张 人 类 抛 弃 文 明 #回 归 原 始 自 然 状 态 的 根 本 原 因 &
劳 伦 斯 在 作 品 中 歌 颂 性 爱 #尤 其 是 在 大 自 然 环 境 中
发 生 的 性 爱 &他 认 为 人 最 强 大 的 生 命 力 迸 发 于 两 性
之 间 的 爱 恋 和 结 合 之 中 &而 大 自 然 恰 恰 具 有 激 起 这
种 生 命 冲 动 的 能 力 &在 劳 伦 斯 心 中 #人 性 涅 槃 的 最
高 境 界 是 与 自 然 的 彻 底 融 合 #而 性 爱 则 是 将 个 人 融
合 于 自 然 之 中 的 最 直 接 最 有 力 的 方 式 &在 大 自 然 的
怀 抱 中 #两 性 的 交 融 变 得 极 其 纯 粹 &没 有 喧 嚣 的 外
部 世 界 #也 没 有 任 何 尘 俗 杂 念 #剩 下 的 唯 有 男 人 )女
人 和 大 自 然 的 相 互 融 合 )彻 底 沟 通 &这 是 真 正 意 义
上 的 两 性 合 一 #天 人 合 一 &.儿 子 与 情 人 /中 有 关 保
罗 与 克 莱 拉 幽 会 的 一 段 描 写 是 此 美 妙 境 界 的 激 情 抒
写 ($他 们 互 相 结 合 了 #同 时 把 野 草 茎 的 扎 刺 #红 嘴 鸥
的 叫 声 #星 星 的 运 行 也 都 结 合 了 进 去 *66+仿 佛 他
和 星 星 )黑 糊 糊 的 杂 草 #以 及 克 莱 拉 都 被 卷 进 了 一 股
往 半 空 直 窜 的 巨 大 火 舌 一 路 直 烧 过 去 &万 物 都 和 他
*
@!+A*
理 性 意 识 黯 然 失 色 #使 之 销 声 匿 迹 %
&通 过 对 理
性 的 否 定 和 对 血 性 的 张 扬 #人 的 生 命 力 得 以 勃 发 &
劳 伦 斯 贬 抑 理 性 )呼 唤 本 能 的 $血 性 意 识 %与 现 代 西
方 非 理 性 主 义 哲 学 家 如 叔 本 华 )尼 采 )柏 格 森 等 的 思
想 是 一 脉 相 承 的 &叔 本 华 认 为 人 的 本 质 是 一 种 非 理
性 的 生 存 欲 望 #一 种 盲 目 的 生 命 冲 动 &尼 采 对 理 性
提 出 挑 战 #提 出 强 力 意 志 说 &他 肯 定 生 命 #肯 定 人
生 #并 认 为 驱 动 生 命 的 是 一 种 本 能 的 )自 发 的 )非 理
性 的 力 量 &柏 格 森 崇 尚 直 觉 和 本 能 #认 为 $直 觉 就 是
头 脑 本 身 #并 且 从 某 种 意 义 上 说 #直 觉 就 是 生
*
@#+))A
命 %
&上 述 哲 学 理 论 的 共 同 点 都 是 到 人 的 内 心
深 处 去 挖 掘 生 命 的 源 头 #其 最 终 目 的 是 为 了 摆 脱 理
性 的 束 缚 #张 扬 原 始 本 能 &劳 伦 斯 曾 经 坦 然 承 认 这
些 哲 学 家 尤 其 是 尼 采 对 他 的 影 响 &在 给 朋 友 的 信 中
他 写 道 ($我 最 大 的 信 仰 #是 相 信 血 性 和 肉 体 比 理 智
更 聪 慧 &我 们 的 理 智 可 能 犯 错 误 #但 我 们 的 血 性 所
感 觉 到 的 #所 相 信 的 和 所 传 达 的 #永 远 是 正 确 的 &理
智 不 过 是 一 具 枷 锁 #我 与 知 识 有 什 么 关 系 - 我 的 全
部 需 要 就 是 直 接 回 答 我 的 血 液 #不 需 要 道 德 或 别 的
*
@A+#)@
一 起 生 龙 活 虎 地 蜂 拥 而 前 &%
这 是 劳 伦 斯 理 想
之 中 的 最 高 性 爱 境 界 (一 种 灵 与 肉 的 完 全 的 )亲 密 无
间 的 融 合 和 升 华 #一 种 指 向 原 始 方 向 的 返 璞 归 真 #一
种 神 圣 的 不 无 宗 教 色 彩 的 自 我 超 越 &男 女 两 性 的 和
谐 以 及 人 与 自 然 的 和 谐 在 这 里 融 为 有 机 整 体 &这 是
人 的 原 初 意 识 的 表 现 #是 人 生 的 出 发 点 和 归 宿 #也 是
生 命 的 真 正 价 值 所 在 &
*
@)+D*!
什 么 进 行 无 聊 的 干 预 &%
劳 伦 斯 把 肉 体 )血 性 置
于 理 智 )道 德 之 上 #并 把 此 视 为 他 $最 大 的 信 仰 %#这
与 尼 采 反 宗 教 )反 禁 欲 主 义 )弘 扬 肉 体 和 血 性 的 思 想
*@D+A#
如 出 一 辙 &尼 采 说 生 命 是 $一 道 快 乐 之 泉 %
&劳
@@A
袁 静 妤 !呼 唤 本 真 (论 劳 伦 斯 小 说 中 的 原 始 主 义
非 主 流 文 化 指 的 是 那 些 被 排 斥 在 西 方 工 业 化 和
液 )肌 肤 中 的 黑 暗 意 识 %&她 对 西 方 人 的 生 活 方 式 感
到 反 感 #认 为 $那 些 被 称 作 文 明 生 活 的 强 大 而 又 堕 落
的 东 西 %使 白 种 人 变 得 空 虚 软 弱 #失 去 了 灵 魂 和 活
力 &在 卡 拉 斯 可 )西 比 阿 诺 的 身 上 凯 特 看 到 了 西 方
男 人 已 经 丧 失 的 男 性 力 量 &而 墨 西 哥 人 的 图 腾 '''
阿 兹 台 克 人 那 条 神 秘 的 羽 蛇 则 使 她 感 到 了 $史 前 时
代 的 原 初 力 量 %&应 当 指 出 的 是 #凯 特 对 印 第 安 人 的
感 情 是 充 满 矛 盾 的 &几 十 年 现 代 文 明 的 教 化 的 影 响
使 她 对 羽 蛇 神 教 心 存 疑 虑 #而 且 她 也 不 赞 同 他 们 某
些 近 乎 野 蛮 的 行 为 &尽 管 如 此 #她 还 是 逐 渐 理 解 并
接 受 了 他 们 那 古 朴 的 原 始 文 化 #并 意 识 到 $属 于 史 前
时 代 的 东 西 有 时 比 现 代 文 明 的 东 西 更 深 藏 于 人 类 灵
魂 的 深 处 #更 持 久 %#把 这 种 古 老 的 感 知 和 思 维 方 式
与 白 人 的 思 想 意 识 相 结 合 将 是 西 方 人 $通 向 新 世 界
城 市 化 文 明 之 外 的 文 化 #包 括 东 方 原 始 文 化 )非 洲 及
美 洲 土 著 文 化 等 &)*世 纪 现 代 主 义 作 家 出 于 对 西
方 主 流 文 化 的 失 望 转 而 向 非 主 流 文 化 寻 求 精 神 支 持
和 灵 感 源 泉 &作 为 原 始 主 义 者 #劳 伦 斯 也 表 现 出 对
非 主 流 文 化 的 强 烈 兴 趣 &他 执 意 在 欧 洲 之 外 的 原 始
文 明 中 寻 找 生 命 的 能 量 和 激 情 #用 以 对 抗 衰 败 的 西
方 现 代 工 业 文 明 &在 后 期 创 作 的 一 些 重 要 小 说 如
.
羽 蛇 /).骑 马 出 走 的 女 人 /).圣 莫 尔 /中 #他 把 目 光
转 向 古 老 的 墨 西 哥 文 化 和 印 第 安 人 的 原 始 宗 教 #并
主 张 $用 美 洲 原 始 的 生 活 方 式 击 败 堕 落 的 欧 洲 文
*@++@A+
明 %
&在 上 述 作 品 中 #.羽 蛇 /是 一 部 集 中 探 索
人 类 返 璞 归 真 的 长 篇 小 说 #充 分 体 现 了 劳 伦 斯 的 原
始 主 义 追 求 &这 部 充 满 宗 教 神 秘 色 彩 的 作 品 以 现 代
文 明 与 原 始 信 仰 的 冲 突 所 引 发 的 政 治 和 宗 教 纷 争 为
题 材 #通 过 对 古 老 印 地 安 宗 教 的 复 兴 #寻 求 解 决 当 代
社 会 问 题 的 良 方 #表 明 作 者 试 图 在 非 主 流 文 化 中 找
到 西 方 人 再 生 的 途 径 &小 说 中 的 爱 尔 兰 孀 妇 凯 特 与
具 有 印 第 安 血 统 的 男 子 卡 拉 斯 可 和 西 比 阿 诺 对 现 代
文 明 导 致 墨 西 哥 日 益 衰 败 的 现 实 深 感 不 满 #企 图 复
活 古 代 印 第 安 阿 兹 台 克 人 的 生 命 之 神 '''鹰 蛇 一 体
的 克 斯 卡 埃 多 #并 驱 逐 基 督 教 教 会 #建 立 一 个 传 承 古
老 印 第 安 文 化 的 社 会 #最 终 完 成 对 原 始 文 明 的 皈 依 &
作 品 生 动 地 描 写 了 现 代 人 在 理 想 与 现 实 )文 明 与 自
然 )灵 魂 与 肉 体 之 间 的 挣 扎 和 困 惑 #批 判 了 工 业 文
明 给 人 类 社 会 带 来 的 腐 朽 和 堕 落 #表 现 了 劳 伦 斯 厌
恶 工 业 社 会 )逃 避 现 代 文 明 )崇 尚 自 然 )回 归 原 始 的
愿 望 &小 说 女 主 人 公 凯 特 的 精 神 探 索 充 分 展 现 了 现
代 人 的 原 始 主 义 情 结 &她 出 生 在 爱 尔 兰 世 家 #自 小
受 西 方 文 明 的 教 化 #享 受 着 工 业 社 会 的 物 质 文 明 所
提 供 的 种 种 便 利 ,另 一 方 面 #她 又 对 现 代 文 明 感 到 幻
灭 #力 图 回 归 自 然 &她 只 身 来 到 远 离 欧 洲 的 墨 西 哥 #
来 到 神 圣 的 西 尤 拉 湖 畔 &在 那 里 她 徜 徉 于 富 于 自 然
之 美 的 湖 光 山 色 之 中 #感 受 印 第 安 人 那 种 日 出 而
作 )日 落 而 息 的 无 忧 无 虑 )自 给 自 足 的 生 活 方 式 #分
享 当 地 原 住 民 眼 神 中 流 露 出 来 的 对 大 自 然 的 质 朴 的
爱 &在 这 一 片 $没 有 被 人 类 文 明 吞 噬 的 天 地 %中 #她
感 到 自 己 如 置 身 于 人 间 伊 甸 园 #在 纯 自 然 的 环 境 中
获 得 了 新 的 生 命 &这 也 使 她 看 到 了 西 方 人 再 生 的 希
望 #于 是 从 心 底 发 出 $给 我 神 明 #让 世 界 再 生 2 %的
*
)*+!)@G!)!
的 唯 一 途 径 %
&凯 特 的 心 路 历 程 和 嬗 变 过
程 充 分 地 体 现 了 劳 伦 斯 对 西 方 文 化 的 批 判 &在 他 眼
中 #西 方 工 业 文 明 已 经 步 入 绝 境 &人 类 若 想 获 得 新
生 和 幸 福 #就 必 须 打 破 西 方 文 化 中 心 论 #把 希 望 寄 托
在 非 主 流 的 原 始 文 明 之 上 #因 为 只 有 在 那 里 才 可 能
寻 求 到 疗 治 痼 疾 缠 身 的 现 代 西 方 理 性 文 明 的 良 方 &
另 一 方 面 #凯 特 的 内 心 矛 盾 也 反 映 出 存 在 于 作 家 本
人 心 中 的 矛 盾 &这 是 因 为 #尽 管 劳 伦 斯 以 工 业 文 明
的 坚 定 的 批 判 者 的 形 象 出 现 在 世 人 面 前 #但 在 他 的
内 心 深 处 还 残 存 着 对 现 代 西 方 文 化 的 依 恋 #因 此 难
以 与 之 彻 底 决 裂 &因 此 在 这 一 点 上 可 以 说 .羽 蛇 /凸
显 现 代 人 两 难 的 尴 尬 处 境 (一 方 面 厌 倦 工 业 社 会 #逃
避 现 代 文 明 #另 一 方 面 又 与 现 代 文 明 有 割 不 断 的 千
丝 万 缕 的 联 系 &
综 上 所 述 #劳 伦 斯 的 原 始 主 义 视 野 体 现 了 英 国
工 业 化 时 代 知 识 精 英 的 具 有 批 判 意 识 的 人 文 精 神 &
他 通 过 小 说 这 种 艺 术 形 式 探 索 生 命 的 意 义 #并 以 大
无 畏 的 精 神 勇 敢 地 否 定 理 性 文 化 #对 西 方 工 业 文 明
异 化 自 然 )社 会 和 人 的 本 质 的 种 种 现 象 加 以 无 情 的
剖 析 和 批 判 #从 而 使 读 者 彻 底 看 清 机 械 文 明 的 反 生
命 )反 人 性 的 本 质 &他 的 作 品 昭 示 了 人 类 的 再 生 之
路 (回 归 自 然 #与 自 然 和 谐 相 处 并 从 自 然 中 获 得 活
力 ,复 活 $血 性 意 识 %以 抗 击 理 性 #达 到 灵 与 肉 的 完 美
结 合 ,从 原 初 文 明 中 汲 取 力 量 #把 人 类 从 虚 伪 的 西 方
宗 教 )道 德 文 化 和 工 业 文 明 中 解 放 出 来 &他 对 人 类
困 境 的 探 索 不 仅 为 同 时 代 人 提 供 了 获 得 救 赎 的 全 新
思 路 #而 且 对 今 天 的 我 们 也 有 着 深 刻 的 启 迪 作 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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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唤
&相 比 之 下 #欧 洲 是 一 个 令 她 讨 厌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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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 械 )无 情 的 世 界 %#因 为 它 泯 灭 了 $奔 涌 于 人 的 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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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川 师 范 大 学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参 考 文 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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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 家 国 '重 建 人 类 的 伊 甸 园 '''劳 伦 斯 长 篇 小 说 研 究 *K+'长 沙 (湖 南 大 学 出 版 社 #)**!'
D+刘 洪 涛 '荒 原 与 拯 救 (现 代 主 义 语 境 中 的 劳 伦 斯 小 说 *K+'北 京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出 版 社 #)**,'
"+张 慧 诚 '古 老 群 舞 的 原 始 活 力 '''解 读 劳 伦 斯 作 品 中 的 男 性 主 题 *-+'西 南 民 族 大 学 学 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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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劳 伦 斯 '劳 伦 斯 散 文 精 选 *K+'黑 马 译 '北 京 (人 民 日 报 出 版 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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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 任 编 辑 "张 思 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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